蒼梧瑾放開了雙臂,低頭看著似是有些不安的虞逐雲心下柔軟,他好像從未見她如此示弱於人,哪怕是在秘境或是幽都,最為要緊之時,她臉上的蒼白也是因自身受傷嚴重,可此時僅僅是一個和自己的有關的噩夢便能讓她不安至此,他心底又是欣喜,又是擔憂。

“我夢到……”虞逐雲皺了皺眉,“夢到……你好像要做什麼事情……”極危險的事情。

“都是夢,阿雲,不過一場噩夢。”他放輕了聲音,原本清朗的聲音放低,竟有幾分繾綣之意。

虞逐雲抬頭定定地望著他,看得他心中動蕩,“怎麼了?”他繼續哄著問道。

“我喜歡你。”當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蒼梧瑾驚愕於她的直白,卻又倏地笑了起來。這笑聲一開始只是輕輕的,到了後面聲音越來越大,連梨樹上的小鳥都被他的聲音嚇跑了。

虞逐雲莫名地看著他,雖然不知他為何如此表現,但心中的鬱結也因他的笑聲而舒緩了許多,眉目也染上了幾分笑意。

蒼梧瑾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開心地大笑過了,他眉眼深深,周身的憔悴之色此時已全數不見。龍章風姿、金尊玉貴的世家公子此刻展露著燦爛的笑意,為這素日裡清冷皎月一般的人添了一抹驕陽的炙熱。

大笑過後,蒼梧瑾再次收緊了長臂,將小姑娘攬進了懷中,長長地嘆了口氣。

“阿瑾為何嘆氣?”虞逐雲回抱住他,感覺到他的心意,心下此時也是欣喜不已,但又聽見他的長嘆,不禁有些不解。

“我是在想,應當由我先開口的。”蒼梧瑾似乎有幾分懊惱,這於他而言也算得上是不太熟悉的情緒,他這個人一向謀定而後動,但凡下定決心,也必要討個結果,倒是很少有懊惱或後悔的心情。

虞逐雲失笑,“這有什麼,誰先誰後又有什麼所謂,當然……”她沉吟了一會兒,“嗯?”聽見耳旁傳來他疑問的輕哼,從他的懷中抬起頭,目光中露出了幾分狡黠,“阿瑾若是覺得有愧,便與我說些好聽的話也並無不可。”她雖是主動開口,但到底是兩輩子少有的情動,當然也想聽到心心念念之人的表白之語。

蒼梧瑾聽她這麼說愣了一下,似是在考慮什麼,虞逐雲見他不接茬,挑了挑眉,“怎麼,瑾哥不願嗎?”聽聽,她稱呼都變回去了。

蒼梧瑾再次笑了笑,這次的笑與剛剛的烈烈驕陽不同,他好像又變回了那彎蘊滿了晶雪的夜月。蒼梧瑾點了點頭,“阿雲說得在理。”

他放開了虞逐雲,來到床榻前,竟這樣跪了下來,兩手莊重交握,肅然地看著榻上的人。

虞逐雲被他這一出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不過是想聽他表白心跡而已,他這是做什麼。

“春和佳人,重華貴女。冰肌玉雪,傲骨黎黎。心懷蒼生,悲憫萬民。豁達爛漫,智華敏敏。吾身漂泊,暗生情意。幸得不棄,雲開月明。願餘生可身伴左右,與君遍行大地,著淩雲之志扶搖萬裡。”

青年端正跪於身前,將自己說盡了塵埃之中,卻對她滿是溢美之詞,本就令虞逐雲心旌搖曳,他卻猶有不足之意,以指化劍,劃破手掌,“神明雖隱,然心如海嶽。以此為證,死生相依。”銀霜從他的身旁幻化而出,身上的仁義之言明明滅滅,分明是應承了他的誓言。

虞逐雲都來不及阻止,便見這一人一獸已經完成了立誓與見證。鳳凰雖是他的契約靈,但既然身負五言,便與山海大陸息息相關,自然可以為他進行見證。

這還不算完,虞逐雲驚訝地伸手,奇書竟然顯現而出,上面浮現的文字赫然是:誓言已成。

虞逐雲簡直不知如何是好,他剛剛在世界意識面前立下了死生相依的誓言。

她望著目光繾綣的青年,不知是笑還是哭,明明是她自己要聽好聽的話,聽完後卻不知為何,心中湧起了無限悲傷。

想到剛剛那個模糊不清的夢境,虞逐雲深吸一口氣,同樣端正地跪在榻上,“得汝傾慕,雲三生有幸,必生死不棄。”話落,她同樣劃傷手掌。

蒼梧瑾看見她的動作有些措手不及,本來是想給她一個堅定的回應,沒想到她反而也……

虞逐雲面上欣喜,感受他懷抱中的溫暖,心下稍定,就算那噩夢成真她也不怕,她總會隨他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