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一個決定之前。

過了一會,她對這樣一成不變的美麗風景有些膩了,雙手鬆開圍欄,看似準備離開。剛動作到一半,她突然間原地起跳,然後在半空中靈活地轉了身,最後,一屁股坐在圍欄之上。

背後,就是10層樓的高度。幸好此時已經是淩晨,否則就是妥妥要引發騷亂的節奏。

經過長時間的模擬訓練,越瑛的肌肉記憶已經形成,在做這一套時猶如行雲流水,連想都不必多想。而真正需要想的練習之中,她卻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想象要躍上的是半人高的某張桌子或平臺,並沒有明確自己真正想要做的是這危險行徑。

應該說,這是少有的手腳比腦子快的妙用。尤其是在那個【意志】的,“想也不可以,想也有罪”的恐怖統治下。

越瑛能感覺到周圍的風都喧囂起來了,樓下的樹木被吹得摧眉折腰,一些沒怎麼固定好的窗戶鐵皮在啪啪作響,打破了是夜美好的寧靜。這些突如其來的聲音彷彿是某種被愚弄後的憤怒的具象化,僅是聽著就讓人心驚肉跳。

“可是你不敢動手對嗎?一個不穩從十樓頭朝下地墜落,是絕沒有生存機會的。”越瑛低聲道,既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向誰訴說。

那些聲音更大了,甚至她感覺到有激起的碎屑從她臉頰劃過,留下一絲絲的刺痛。可無論如何,她腦子裡的定時炸彈謹慎地保持了安靜。

“農場主自然有能力對他的火雞捏扁搓圓,”越瑛忽略周邊的警告意味濃厚的威懾,對著天空揚起一個可謂囂張的笑容:“可火雞輸了那麼久,也想贏一次。”

她松開雙手,輕輕一發力便使得那維持著的脆弱平衡被打破,整個身軀形成向後仰的趨勢,並在重力的加持下越跌越快,直到靠人力無可挽回。

越瑛決然地閉上了眼睛,在這樣危險的下墜中,迎接著未知一刻的到來。

忽然之間,一直厚實而急速環繞著她的氣流變得柔和了,耳邊風聲漸漸消去,之前鞭打她頰邊的頭發也溫馴了下來。

真奇怪,就像海水退潮一般。

越瑛腦子裡閃過這個念頭。而還沒等它消散,她的這種認知立刻得到了證實——一陣猛烈充盈到已經幾乎形成實體的氣流襲擊了她的後背,越瑛感覺自己就像被一部飛馳的大貨車直直撞上一般,整個人都飛了起來——

然後一頭磕在天臺堅實的水泥板上,瞬間不省人事。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躺在房間裡松軟的床上了,頭上磕傷的口子已經被處理過了,而且旁邊圍滿人。其中,李母的手上拿著一個大大的扁平的塑膠袋子。

袋子上寫著“鳳城市第一人民醫院影像科”。

看來,是被發現了。只是他們怎麼知道自己在哪的?

“姐……”李小弟囁嚅著開口,“我半夜起床上廁所,看到你剛好出門上樓去了。見你很久都不回來,我一路找上天臺,才發現你暈倒在那的。”

想不到,大大咧咧眼裡只有遊戲和雞翅的李小弟居然是個有心人,雖然她不認為對方半夜起來僅僅是為了上廁所那麼簡單,也不認為這中間沒有非人力的因素。

畢竟引來了這麼一群人,短時間裡她也沒法再做出什麼激進的舉動了。

“先不說這些,這個是怎麼回事?怎麼好端端地要去醫院拍片?”李母揮著手中的ct片子,急沖沖地向躺在床上的越瑛質問道。

“要不明天再問吧,這才4點,明天還得上班呢……”李父明顯是被逼著叫醒一起來的,一幅睡眼惺忪的模樣。平日裡李母自然也就聽他的了,可今日李母卻出乎意料的強硬。

“不行!我現在就要知道原因。你要不說,我們全家人一起都不要睡了,全部陪著你。”李母瞪著眼睛,壓迫感十足。

不得不說女人的第六感就是謎一樣的存在,雖然只是一張沒有專業知識誰也看不出端倪的片子和半夜天臺夜遊又暈倒等不尋常舉動,可足以讓李母將事實的輪廓都大抵描繪了出來,並死揪著不放。

越瑛無法,只得開口:“原因就是……我生病了,不是一般的小病。”

一聽此言,李家人都不淡定了,就連之前一臉不耐的李父都不吵著要回去了,李母更是脫口而出:“所以,你上天臺是想跳樓?!”

“當然不是!”其實在某種程度上說也不能算不是……越瑛無奈地扶著額,“反正我明天一五一十跟你們說明的。而且我再不好好休息,病情真的有可能會惡化的。”眼看李母又要說什麼,越瑛趕緊找補,“我保證,我絕對不會再上天臺。”這才成功將全家人勉強勸離了房間。

越瑛終於可以靜下心來複盤一下自己剛剛釜底抽薪的那一手。

雖然兵行險著,但好歹終究獲得了巨大的收益,叫那個永遠高高在上的力量不得不動用明確的神跡,暴露其有形的存在來救自己,還驗證了她的另一個重要猜想。

越瑛放鬆心神,閉上雙眼。

死亡是終點嗎?是,但又不單單是。李麗麗不能隨便死去,不能任由她憑心意挑個時間地點挑個死法就這樣死去。

或許老老實實死在病床上是一種不容推卸的義務。但見【意志】即使震怒也要捏著鼻子救她,越瑛便直覺沒那麼簡單,

她的命,有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