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當然不應該忘記過去,卻也不能被過去困住。當下和身邊,才是重要的。

“到你了,老李。真心話還是大冒險?”酒足飯飽,幾人後開啟了桌遊模式。

“真心話吧。”

寧毅一和吳思斯分別問了個刁鑽的問題,卻沒怎麼能難倒作為二十年如一日作為專業做題家的李雪徽。他輕輕鬆鬆便應付過去。

輪到最後一位的越瑛。她決定實際一些,把握住這個機會來解決困擾自己的某些小疑問。

“你身上一直有股淡淡的香氣,我之前就注意到了,”她湊近李雪徽的脖頸好奇地猛嗅了嗅,眾人前過於親密的言行成功引起了對方的羞澀,“到底是什麼?你可不像是天天塗脂抹粉的人吶?”

“就,就是洗衣粉的味道,沒什麼好值得注意的。”李雪徽明顯沒想到她會問出這個問題,一邊不自然地回答,一邊居然裝作忙碌地收拾聚餐剩下的餐具杯碟,趁機躲到了廚房。

這是什麼很艱難的問題嗎?看著他有點落荒而逃意味的身影,越瑛不免一臉疑惑。吳思斯倒是先開口了,頗帶著幾分拆穿式的調侃:“你確定是洗衣粉味道?李雪徽,真心話不真心可是要受罰的哦!”

“隨便吧。”小同桌竟然寧願受罰都不肯直言,這下可把越瑛更大的興趣給勾起來了:“不行,我非知道不可。”

“我來說我來說!遙想當年——”寧毅一剛一把話頭搶到,李雪徽卻又從廚房閃現到了客廳,臉色微紅地打斷了正要大書特書的老同學。

“其實沒什麼特別的。我養了些花,日子久了身上也就沾了香氣。就是這樣。”

越瑛聽罷眼睛眯起,完全不信他的鬼話。什麼花的香氣可以滲透肌理,還能十幾年經久不消散。要真有這樣的神奇植物,那些昂貴的香水生意早倒閉了。

“‘些’?無論在鳳城老家還是到了在灣區,哪都是滿屋滿院的茉莉花,除了茉莉花茶基本什麼其他飲料都不喝,就連汽車香薰、洗手液、沐浴露、洗潔精全都是茉莉花香味的,這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茉莉花成精了呢。這麼些年從內而外身心洗滌,能不通體生香嗎?怕是連血管裡流的都是茉花汁子了吧。”

“我說,你不會是信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教吧——”吳思斯是把這事當作笑話來講的,難免有誇張演繹的成分,李雪徽卻顯得有點緊張拘謹,還莫名其妙地觀察了並未出聲的越瑛一兩眼。

等等,茉莉?

“好了好了,話都被你們兩公婆說完了,這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下一位下一位。”越瑛眼珠子一轉,一改剛才還刨根問底的畫風,催促著便將局面混了過去。

直到遊戲結束,把鬧鬧哄哄的兩人送走,李雪徽和越瑛一起收拾著眼前的狼藉,她都像把這小插曲徹底忘掉一樣再沒提起,只是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神色。

破天荒的,反倒是李雪徽有點沉不住氣了。

“想不到你桌遊玩得還挺熟練的,基本上什麼型別的都會。”

“瞧你說的。咱們這些留過學的人,除了極少數那些玩得花的,哪個不是有空就跟中國人聚一起吃火鍋玩桌遊?”

“以為你們有錢孩子不一樣嘛。”

“一不一樣的,當年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即使身份不同,我還是我。”越瑛意有所指地道。

李雪徽聞言,輕嘆一聲。

“我只是……我確實不是當年的我了,我變了。”李雪徽眼神有些飄然,似是看向一個不可觸及的遠方,“自從你失蹤後,我經歷過一段很低沉的時間,那麼多期望和想象一夜之間都變成了泡影。我好像無論做什麼都是靠慣性,沒有目標。”

“突然有一天,不知道為什麼腦子裡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清晰重現了。你不喜歡胸無大志的懦夫,所以我選了你說過未來大有機會的材料學,本科畢業以後去了國外留學、工作,然後在學有所成之後選擇回國。我也開始玩起了夢西遊,喜歡茉莉花,甚至,其實我早早就關注了領越,因為你曾經對它有過好意……越是做這些事情,我就感覺心裡越踏實。就好像,你還在。”

越瑛愣愣地看著李雪徽,一時分不清自己那動搖不已的心神裡,到底是感動愧疚多還是心疼多。她不由得伸出手,與李雪徽的手掌緊緊相握。

“沒事。這麼多年下來,這些都成了我自己的習慣了。”見她如此,李雪徽反過來安慰她,“除了一個大男人身上帶香味這點有點怪怪的,也沒什麼不好的。”

“你現在在我身邊,就是最好的安排。這世上不會有人比我更幸運了。”他笑得心滿意足。

越瑛無法回話。她忍住酸澀的淚不讓其落下,點了點頭,揚起一個笑容。

“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

“?”

“我,才是那個最幸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