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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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幸好主任大人到底是主任大人,認知能力不是一般的強,雖然她兒子那酷似因被捉姦在床而作的當場懺悔讓她幾乎原地爆炸,但陳老師還是留了足夠的理智先隔絕自己眼睛所見,聽完了越瑛的解釋。今天棚架的倒塌地方新聞上能看到,李雪徽身上的傷痕不能作假,越瑛所述的前後也對得上,再加上多年的教育經驗,能大概判斷自己的c9預備役兒子不至於荒唐到帶妞回家這種地步,因此陳老師最終還是接受了今天發生的一切純屬巧合的結論。
“即便是為了學習,也要盡量避免瓜田李下之嫌。你們馬上就要成年,不是小孩子了,學校對早戀的監管有多嚴厲你們知道的,思想要更加成熟一些才行。”雖然是開誠布公地批評著越李兩人,但是這種比自罰三杯程度還輕的訓誡在越瑛看來就算是安全落地的訊號了。
這倒黴催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
“明白,以後肯定會凡事多想想,謝謝老師。”這聲謝是真心實意的,不僅僅是為了陳老師給了指點,更加是為了她在關鍵時刻為他們遮掩。
時間已在不知不覺間到了9點,越瑛趕緊拿了東西告辭。由於實在想急著從陳老師眼前消失,臨出門的時候還忘了還李雪徽借她的拖鞋,差點再鬧出一樁事情來。
今天高強度地折騰了一天,她這副年輕的軀殼也終於感到一絲疲累。當她終於走出這棟自己在這7天裡已漸漸熟悉了的老式居民樓時,皓潔的月光正灑在地面上,拉得長長的影子像是有重量,拖慢了她的腳步。
腦子放空地走了幾步,越瑛便聽到背後嘩啦幾聲,回頭一看卻是幾本冊子從書包裡掉落出來,散落了一地。原來是學習資料將書包拉鏈未拉盡的空隙悄悄地沖擊擴大,終於“逃出生天”。
越瑛煩躁地蹲下身去,將橫七豎八還沾了汙糟的資料胡亂地收拾了一通,隨意拍打了幾下,連褶子都沒有撫平,便一股腦地通通塞回到書包裡。可惜煩躁之下更無好事,明明看到了作為漏網之魚的一張試卷還在地上癱著,試卷卻在她伸手去撿的一刻,被忽如其來的妖風一卷,直刮到半空,然後又隨著氣流往了大幾十米開外去了。
越瑛有種暴漲的想要將其撕成碎片的沖動,可她無法,這是物理作業試卷,按物理老師的原話:卷在人在,卷亡人亡。
於是她費力地追趕著。只見風漸漸靜了下來,試卷飄飄悠悠地下落,而它的正下方,是食肆前積攢了不知道多少天多少殘羹的,映照著街邊五光十色俗氣燈光的一灘死水。
越瑛倒吸了一口涼氣,寒意迅速填充了四肢的末梢,她伸手去想去抓住,試卷卻每次都從她手中以不期然的角度溜走。一隻隨時憤怒的貓咪,一個轟然倒下的棚架,還有一次差點水洗不清的“姦情”,她今天面對的已經夠多了,且都一一過關,如今偏偏就拿一張輕飄飄的紙沒辦法。
她看著已經已經分不清字跡的試卷,發著比少了一頁作業多得多的愁。
她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悲。
來到這個世界上,每天都在囿於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這也還不打緊,但可怕的是她也漸漸陷入這些雞毛蒜皮小事背後的喜怒哀樂中。從前的野心、膽魄、氣量、眼界會不會慢慢消失?那到時,假如真有回去的機會出現,她還有勇氣或者有能力抓住嗎?
可惜,現在的她連選擇都沒有,前路一片迷茫,就像這眼前化不開澄不清的一潭死水一樣。
忽然,水面映照出一張面容,圓頭圓腦,頂著個厚底眼鏡,經過折射與反射,眼神已經不是很看得清。
“你別傷心,我可以把我的試卷借給你……複寫。”李雪徽遲疑地斟酌著字眼,最後把那個他無法啟齒的“抄”字,勉為其難地換成了更體面的表述。
越瑛沒有回頭,也沒有回應,只有氣無力地說:“你怎麼來了?”
“媽媽說天色已經很晚了,我應該起碼要把你送上公交。然後,還有這個。”他遞過來一個塑膠袋子。
越瑛接過來開啟,發現裡面是幾盒藥,不單單是感冒藥,還有其他的如腸胃、救心、外傷等一些家庭常備的種類。
“你們家可能沒有備藥的習慣,但是我覺得還是未雨綢繆的好。像你前幾天的情況,實在太危險了,我想——”
他無法說下去了。不是因為窮了詞,而是因為和他面對面蹲著的女孩子毫無徵兆地欺身過來,抱住了他。那個擁抱那麼輕,那麼短暫,以至於都叫人不能確定是否真實發生過一樣,但這已經足夠讓李雪徽一瞬間停止了思考,更堵住了他的喉嚨。
在李雪徽還無法作出反應的時間裡,越瑛已經放開了他,拈起起自己死於非命的卷子,起身向公交車站的方向走去。過了好幾秒,他才趕忙收拾精神追趕上她,滿臉通紅,不知道是跑步跑的還是不說話憋的。
越瑛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事。或許是她想表達熱烈的感謝,又或許是她需要一些溫暖的慰藉,甚至只是一種尋找依靠的人性本能,總之越瑛就是想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他,他很好。
她忽然又停駐,轉頭問身後的人:“你是一直這樣,對人關懷備至的嗎?”話一出口越瑛便覺得自己幼稚又矯情,其實,她明明想問的是另一個問題。
李雪徽眨了眨眼睛,並沒有急著回答,也不知道聽明白了她的話沒有。
她心裡發虛,又趕緊正過身去繼續往前走,同時清了清嗓子,找補道:“我的意思是,做人不能太愛心泛濫,小心被辜負。”
“麗麗。”
“嗯?”
“我不知道我算不算一個愛心泛濫的人,也預料不到未來會不會成為愛心泛濫的人。但我家裡不做藥品批發,我也只有一張試卷,不是非要借給別人的。”
心思縝密的人最討厭了,在他們面前但凡有一兩個字說漏了,連撤回的餘地都沒有。越瑛尷尬地想著。
“行,行吧。我就隨口一問,你倒是說那麼一大串有的沒的。”
她習慣性地嘴硬,李雪徽平常笑笑也就過去了,但今天不知怎的,越瑛多問一句,他偏偏要鬼使神差地,也多說一句。
“如果沒有你,或許我也不會知道自己原來還有這樣一面。畢竟,我一直都是一個人。”
這句話彷彿一把鑰匙一樣,突然間“喀拉”一聲,開啟了長久地懸在越瑛頭上,那個裝著終極謎團的匣子。她的腦子裡一些沉睡了良久,枝枝蔓蔓,細細碎碎的東西開始自發地連線起來,終於有了些形狀。
李麗麗,一個靜默無聲地在世上曾經存在過,又從來無法被人看在眼裡的人。她就像是一道灰暗模糊的影子,消失了便消失了,留不下一絲痕跡。這樣的一個人,如果真有不滅的執念,會是什麼呢?
越瑛甩了甩頭,把思路又重新打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