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思斯開啟了自己的書包,掏出一個稜角分明的黑色物體。

“這是,微單?”

“你居然知道?沒錯,就是微單相機。高三開學以來我再沒向班主任報備過,屬於私自帶電子器材來學校,所以要被抓到了肯定也屬於是‘死罪’。”

“所以你是來隔壁南華附中派來刺探情報的?商業,不,學業間諜?還是說,你是個偷拍純情未成年和火辣貌美老師的變態?”越瑛嘴角不自覺勾起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

“我看你才是最大的變態!”吳思斯覺得自己腦袋都快要炸了,“你沒看過我們班的板報上的照片,還有教學樓大螢幕上的宣傳片?再怎麼沒注意,這一個月來雄踞南天論壇熱搜榜的前十沒掉下來過的病毒影片《一個蛋撻引發的懸案》總不會不知道吧?”

“不知道。”越瑛漫不經心地回答道,讓吳思斯受到了第二重的打擊。

“那都是我的作品,都是用這臺機子拍的,我搞藝術的,懂嗎!!”

她又不是過目不忘,什麼都往腦袋裡摟的小胖子。從上一世開始,她就對這種文藝掛的東西完全産生不了任何興趣,即便是

所謂大師名作,對於她也只是個投資品,還是個最最邊緣的,玩票性質的,已經預虧了的標的物。如果不是偶爾能作為某些圈子裡的談資和敲門磚,她可能看都不會看一眼。

“行行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總之,你和寧毅一還真不愧是發小,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願意為了某個心愛之物走鋼絲。但是以安全計,最好還是暫時放下一段時間吧。”

“等等。”吳思斯叫住正要轉身離開的越瑛,“李麗麗。你今天沒有記我的仇,反而幫了我,謝謝你。”

越瑛擺了擺手,表示不用在意。

“但你說我和寧毅一都為了心愛之物走鋼絲,你卻教給了他兩全的方法。為什麼你不叫他放下?”

“我從八歲那年看了人生中第一部電影《小鬼當家》開始,這十年來,靠搜羅盜版碟和免費種子資源保持每週10部以上的觀影量,堅持每天寫影評寫解析,編指令碼畫分鏡。我之前幾年一直用一部三手的卡片機做短片創作,到今天省吃儉用一年多終於買了一部微單。”

“喜歡的事情,再難也可以堅持下去。”

吳思斯緊了緊手中的相機,神色鄭重。

“你——”

這越說越認真,越瑛剛想回應點什麼,宿舍的大門被重重地關上,彷彿在她的心上敲了一記。越瑛確信,自己能在這沉重的關門聲中,聽出來了宿管阿姨的煩躁和怨念。

上次在阿姨前擔保的“事不過三”看來又得再一次食言了。

越瑛無精打采地歪過頭去,跟吳思斯道:“好了,人生啊理想啊這種這麼有意思的話題咱們之後找個風和日麗悠閑輕松的日子再聊,咱們今天該好好想想的是怎麼能回去睡覺。”

找個水管爬上樓?如果真能從地面攀爬到宿舍所在4樓,她也算武功蓋世了;到宿管阿姨的休息室跪求開門?這也太丟臉了,且不知道又要聽多久的數落呢。

正在越瑛有點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只聽吳思斯滿不在乎繞到宿管阿姨的休息室窗前,敲了敲:“媽,我和同學學習晚了,給開個門唄。”

“原來,宿管梁阿姨是你媽媽。”越瑛氣喘籲籲地爬著樓梯,還不忘表達一下自己的尷尬,“你不早說。”

“原來,你就是我媽媽說開學1個月,違反門禁次數比上一年所有學生加起來還多的那個人啊?”

這也不能全怪她,她都沒接觸過宿舍門禁這個東西多少年了,而且還攤上了自找)李雪徽這個嚴重強迫症的走讀生。

“而且你身體太弱了,這才幾步路,跟要斷氣似的。算了,老師說得把田賽的名額‘留給更需要的人’,我看沒人比你和李雪徽更需要了——我怕你們死在跑道上。”

......越瑛絕不吃啞巴虧,除非喘不上氣。

關燈時間早就過了,走到4樓的時候,宿舍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小動靜,連人聲都稀落了。

“我宿舍在5樓,再見。”

“吳思斯。”

“嗯?”

“第一,我沒有教過寧毅一什麼兩全之策,更沒有給他灌迷湯,我只是告訴他,他其實還有很多選擇。而最終不放下的決定是他自己做的,與我無關。第二,你的事情我不瞭解,如果因為叫你小心一點而讓你覺得被冒犯的話,那我收回我的話,是我失言了。”

吳思斯聞言停住腳步,樓梯間的一點明亮燈光與寢室區已入眠的濃鬱暗沉在她臉上互相拉扯和侵蝕。

“不是的,”她輕聲說,“其實我正是想知道怎麼,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