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一一七章 杜幸川

範愚掀開門簾走出來時, 掌櫃還在後邊關屋門,沒能立即跟上。

驚豔只是一瞬,葉質安回過神後, 便趁著掌櫃還未出來的機會,取了銀錢放在櫃臺上邊,還拿塊邊角料略略遮蓋了大半。

鋪子裡頭懸掛著的成衣都有明碼標價,範愚身上的自然也不例外。

照著掌櫃方才的推辭態度,若是等他出來了再付賬, 顯然還得花心思勸人收下, 倒不如直接留下足夠的銀錢來得方便些。

等候範愚更衣的時間裡, 葉質安正好瞧了價格, 默記下來。

掀開門簾出來的掌櫃沒立即回去櫃臺後邊, 也就沒能在兩人離開之前,發現只露了個邊緣的銀錢。

直到背影消失在衚衕口, 他才微躬著身體蜷回到炭盆邊上, 坐下來的動作間,視線正好對著先前隨手放置的那塊布料。

一番折騰過後, 在雲層後邊隱了半日的太陽, 剛出現就已經掛在了天空正中, 將要西行。

午間該用飯的時候, 被購置衣物的事兒給誤去了小半個時辰。

於是只就近尋了家酒樓,而沒打算直接回去醫館。

酒樓不大, 陳設也簡樸,卻足夠熱鬧。大堂幾乎坐滿,來客正在即將酒足飯飽,閑談興致甚高的狀態之下,滿室喧嚷。

侍者在忙碌過後勉強得了空, 也因此才能抽出來功夫招呼剛邁進門的範愚同葉質安。

“郎君往裡來,正好還剩下最後一桌位置,就是挨擠些,還得二位擔待著點。”

這話一點沒誇張,空位左右都有客人擋住,只夠新的來客正對著落座。

兩人甚至還得從不同的方向往裡繞進去,跟在邊上伺候的侍者,還是在同旁的客人連聲告罪過後方才找見了落腳的地兒。

難得在一家酒樓碰見這麼熱鬧的場景,即便是科舉時候一間空房沒剩的客棧,其大堂都不會有如此景象。

侍者倒是一臉自豪道:“來客皆是奔的咱家主廚的手藝。瞧二位郎君面生,想來是頭一回光顧,不若聽我薦上幾道招牌菜,點了嘗上一嘗?”

腔調誇張,若是不聽內容,像極了是在飽含感情地吟誦詩篇。

推薦的菜餚與主廚的手藝,完全配得上侍者這股子自豪。

頭一筷便征服了範愚,原本在他心目中排在最前的狀元樓的廚子,地位被這家不知名小酒樓的主廚給取代了個徹底。

即便是早就不習慣北方菜色的葉質安,也難得在葉宅之外嘗到了頓還算滿意的飯食。

再次動筷之前,還先在腦中估計了一回醫館離酒樓的距離,為得到的結論滿意地點了點頭之後,方才繼續他的品嘗。

也不知是在饑餓感和美味的雙重影響之下不自覺地加快了用飯的速度,還是邊上幾桌的興致太高,直到範愚停下來手中筷著,也沒聽出來酒樓中的熱鬧場景有絲毫消減。

於是有些好奇地環視了一圈,目光卻意外地掃見了個熟悉的身影。

離得遠些的一張大桌邊上,離了椅子歪歪斜斜地站立著,手中舉著個酒壺就要往口中直接傾倒的人,正是存心齋裡頭,令他頭疼過些許功夫的官員子弟之一。

而得益於他足夠響亮的嗓門,一片喧嚷當中,其話語還是穿透力極強地遞到了範愚耳中。

“你們不知道,要約周兄出來,可,可不是件易事兒,費了,費了我們兄弟幾個好,好大力氣!”

有些醉醺醺,邏輯還算清晰,話裡停頓卻多了不少。

說到費了好大力氣時,還搖晃著腦袋,揮了揮手中的酒壺,得虧已經飲盡,才沒酒液飛濺到周遭。

“喲,說說,怎麼做到的,居然能讓我們浦深點頭?”

響起來的另一道聲音有些輕浮,話裡卻提及了個範愚近來再熟悉不過的名字。

“周兄答應出來的條件只,只一個。”

醉意上頭的人還記得設個懸念,下一刻便被方才輕浮的聲音給斥了一聲:“賣什麼關子,快些直說。”

話裡可沒有對著周浦深時候的輕浮意味,反而帶上了點威嚴,再轉個物件,便又回到了先前的狀態裡邊,活脫脫像是換了個人在說話一般。

“我可還指望著,學了這法子,下回拉浦深你出來尋歡作樂呢。”

“周兄說,說是我們兄弟幾個何時能將《論語》給,給背下來,他方才會答應出,出來一回。”

輕浮的聲音這回直接笑出了聲,半點沒顧及方才說話人的顏面:“嗤,我還以為是什麼要求呢。這樣,浦深我們商量一番,哪天我倒著給你背一遍《論語》,你便陪我出來一回可好?若是嫌不夠,你隨便指了書也成,正背倒背也隨你喜歡。”

“倒是你們幾個,多大人了,連個《論語》還讀不通,倒也不覺著羞。”

“表兄,我,我這不是不樂意讀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