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辛冷笑:“你確實應該後悔。我不死,你和墨琚,就得死。”

“我倒是有一件事要問你,扶辛,那夜派刺客刺殺我與墨琚,果然只是陽昊的主意嗎?”容安睨著扶辛,忽然問。

“這世上果然還是你的眼睛最毒,你的心計最深。沒錯,陽昊派去的人,被我暗中動了手腳,將人都換成了我的人。但那個什麼勞什子血靈毒,確實是他搞的,我不過是借用了一下而已。而且,下的命令裡也不過是多了一句,不管是你,還是墨琚,殺無赦。”

扶辛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容安絲毫不覺得意外。與陽昊相處這幾日,她不敢說十分了解陽昊這個人,但起碼也能看清楚一些事情。

他可能會派人刺殺墨琚,但應該不會派人刺殺她。雖然她問他時他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但她就是無法相信,扶辛從頭至尾沒有參與這件事。

這並非是直覺。這是她憑著對兩人的瞭解做出的懷疑與判斷。

但現在知道這些其實已沒有什麼用。她和扶辛之間的賬,也不差這麼一筆。

“那我也想告訴你一句,我還沒死,你還是要好好看住你的項上人頭,可別哪天睡夢中被我取了!”

嵇流風在一旁嗤笑:“你居然也有這樣硬氣的時候,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嵇流風同她說話向來是這種抬槓似的語氣,容安早已見怪不怪,見著她反倒有見著親人般的溫暖感覺,連說話都帶了點撒嬌的意味:“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現在正等著讓人把我收拾了下鍋呢。你刮的哪門子目?別是去了一趟黎境,腦子壞掉了吧?”

話雖說得親近,心裡卻想的有些多。嵇流風固然只是在說氣話,看得出來她還是很在意她的。但她也看得出來,她態度裡有明顯的疏遠。

一趟黎境之旅,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讓她對她的態度發生了改變。容安的問話,暗裡也算是在同她討教這個事。

嵇流風卻像是沒有聽懂一般,轉而對扶辛道:“收起你的劍吧,扶辛。有我在,你殺不了她的。當然,有你在,我也救不出去她。咱們就各退一步,你看行不行?”

扶辛曉得,嵇流風今日敢孤身闖虎穴,必然是有備而來的。況嵇流風的能耐他也是知道的,他想動她也是難。

他是個能屈能伸的人,自然不會糾結於一時的高低成敗。遂吩咐道:“來人,將嵇流風也綁了,暫將兩人押至孤的大帳之中。”

有人拿了繩子來,嵇流風自動伸出雙臂,任他們將她也綁了。容安忍不住道:“你們輕點!她是個姑娘,你們不知道憐香惜玉嗎?”

嵇流風斥她:“管好你自己吧。誰用你操心了?”

容安看她臉色,確實是不待見自己的模樣,心中更是起了疑惑。但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她只能暫將疑惑壓下。

兩人皆被押回了扶辛的大帳之中。

士兵剛走,容安便朝著嵇流風一個粲然的笑,“你還真是對我情真意切啊,這個時候,墨琚都沒來陪我,你卻來了。真是讓我意外。”

嵇流風比方才在戰場上時的態度還要冷淡,口氣亦冷:“陪你?你以為我願意來陪你?只是我不來,別人就會來。”

“別人?”容安細細打量她的神色,挑眉:“別人是誰?”

嵇流風冷哼一聲:“你不是很能算計嗎?天上地下沒有你算不出的。那你就算算,這個人是誰。”

“這叫什麼話?”容安好笑地瞧著她。心裡卻正如她所說,認真去計算了一番。

嵇流風的眼神裡不光有不忿,還有別的情緒。容安覺得,那似乎是心疼。

心疼?這就有點意思了。聯想一下她近段時間的行蹤,再聯想一下她接觸的人,容安忽然開口:“嵇姐姐,你這段時間跑到黎境西北,見到我哥哥褚移了吧?他還好吧?”

“你哥哥褚移?見到了。他好不好,你想象不出來?”嵇流風說話很沖。

容安只裝作沒有注意到她的語氣,道:“其實也不是想象不出。那地方本就艱苦,再加上是去打仗,又不是去遊山玩水,自然更是艱苦萬分。他還能活著回來,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說到這裡嘆了一嘆,望著帳頂道:“我想我哥哥了。這都有半年沒見著了。”

若說不心疼,不想,不擔憂,那是不可能。尤其在她恢複了那段戰場徵戰的記憶之後,更全面地瞭解到了自己與褚移的過往,對褚移的感情,便又比從前更深刻了。

刻漏已經指向戌時。在帳子裡看不見外面,可也能想象外面是怎樣一種黑。容安的目光移向嵇流風。昏黃燭火映照下,嵇流風那張冷麗的臉比素日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