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辛的兵馬未必就弱了,墨軍雖然有了援軍,想要贏下此役怕也是不易。

誠然,就算是扶辛篤定能贏,若有更簡易更好的辦法,他勢必也會選那個簡易的。

簡易的辦法就是綁了容安,要挾墨琚罷兵。這看上去簡直就是條康莊大道。

之前他也不是沒想過這條路,但那時還沒有到萬不得已。況之前她還有陽昊護著,他不好動手。現在她總算的落了單,真是天都助他。

跟來的衛隊被扶辛的人全部控制住,連手都沒動,就繳了械。

但容安卻是淡定得如輕雲淡月,站穩了,輕蔑地乜了一眼脖頸上的長劍,道:“扶辛,從一開始,你就是個陰險小人,可笑的是我竟然一直還對你抱有幻想,以為那個幫我恢複了容貌的翩翩公子,他再無恥也不至於無恥到無可救藥去。今日我的幻想終於可以破滅了。”

扶辛不屑道:“你一廂情願罷了。”轉頭吩咐人:“來人,將她綁了。”

有人上來拿繩子將容安反剪了雙手五花大綁起來,扶辛將手上的劍扔了,令人將自己的劍撿了來,將血漬擦幹淨了,還劍入鞘,不再看容安。

容安也懶得同他講話,撇開臉不看他。

他們這一處地勢頗高,正好能看見大半個戰局。扶辛正在看戰局,容安也在看戰局。

戰況十分慘烈。兩方都是驍勇善戰的狠角色,全都殺紅了眼,血流成了河,殘肢斷臂屍首堆成了山,方圓幾十裡都變作了修羅場。枯樹上孤鳥哀鳴,林子裡野獸奔逃。

最殘忍不過是人類。容安不忍再看,矮身坐在了地上,合上眼瞼。

扶辛瞥了她一眼,冷笑:“這就看不下去了?你也是上過戰場的人,什麼樣的陣仗沒見過?似這般場面,不曉得見過幾多吧?”

容安默了一瞬,一出聲,嗓子嘶啞:“這種場面,見再多也不會習慣。扶辛,你看著這場面,就沒有點自責嗎?”

扶辛反問:“自責?這話你有沒有問過墨琚?他會自責嗎?”

容安自嘲道:“是啊,你問的好。他會不會自責呢?”

扶辛嘲笑:“容安,他的野心,並不比我小些。你是不是還覺得他是個好人?”

容安道:“你說的對。墨琚他也不是善類。你、他,還有我,咱們都不是善類。咱們今日在場的所有人,既拿起了刀槍,便都不再無辜。咱們都該為今天付出代價。”默了一瞬,抬起頭來,看向扶辛:“總有一天,是要為今日付出代價的。”

扶辛被她的森然眼神嚇了一跳,怔了一瞬,才回嘴:“什麼樣的代價都無所謂。人活一遭,總要得到點自己想要的。為了想要的,總要付出點代價的。”

扶辛已經完全變成了不相識的人。也或者說,她從來就沒有真正認識過他。

容安苦苦一笑,極目處,卻見千軍萬馬之中,一騎絕塵飛來,馬上的人一身紅衣身形嬌小,遠看只是一個紅點,待走近了,才發現,竟然是嵇流風。

容安因為雙腿雙臂都被綁著,站不起來,急得道:“快些把我扶起來!”

扶辛親自過來把她拉了起來,自然,他也是瞧見了嵇流風,朝容安不陰不陽地笑了一聲:“是不是沒有想到,來的會是嵇流風?”

容安實話實說:“我確實沒有想到。她怎麼會從戰場上過來?”

“你大概更猜不到,她是為褚移而來。”

容安驚詫得合不攏嘴,“為褚移?你莫不是在胡說八道吧?”

扶辛冷笑:“墨琚就沒有跟你提起過,嵇流風從我那裡逃出去以後,去了黎境西北,找褚移去了?”

墨琚確實跟她提過這件事。但她當時並沒在意,畢竟嵇流風那樣的人,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黎境的戰爭讓很多人都受了傷,她去濟世救人也不是什麼奇事,容安當時便沒有深想。

如今看來,竟似有什麼隱情。

容安拿捏出半信半疑的態度:“我印象中,嵇流風和我哥哥褚移並不認識。扶辛,你騙我也需有點譜子!”

扶辛冷笑:“什麼大不了的人,大不了的事,我至於拿這個來騙你?嵇流風確實去黎境找褚移去了,至於為什麼,不得而知。後來,褚移突圍出來以後,是和她一起回來的。”

“你都知道?”容安瞥著他,問的自然不是嵇流風的事,而是褚移突圍以後的事。

問題的症結就在這裡,如果他知道褚移來增援,怎麼可能不做出防範?可事實上他並沒有阻攔褚移,容安深恐的是,他還有別的算計。

扶辛冷聲道:“我不知道。是昨天才收到的訊息。墨琚手眼通天,將我的訊息渠道都給堵死了。”

容安鬆了一口氣。

扶辛偏頭睨著她:“你是不是覺得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