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自以為是(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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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昊的眼睛裡的憤怒似乎藏不住,但話卻說得平靜:“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又身中劇毒,要如何才能報仇?”
容安道:“正因為我身中劇毒,人之將死,便也就沒什麼顧忌了。人的執念是很可怕的。我的執念,就是報仇。沒什麼顧忌的人的執念更可怕。您不應該輕敵的。”
陽昊倒像是滿不在乎的樣子,道:“寡人老了,倒想見識一下你們這些年輕人要如何鬥法。看看熱鬧也好。”
陽昊踱著緩慢的步子,往帳中走,邊關切詢問:“容安,你的身體感覺如何?”
容安走在他身側,回答他:“也沒有感覺如何,就是覺得虛軟無力,提不起什麼精神。”
“是寡人對不住你,你報仇也是應當。但咱們作為對立的兩個陣營,你有權利報仇,寡人也有保護自己的權利。”
容安道:“這是自然。咱們各憑本事。謀事在人,成事由天,到最後,無論輸贏,都各安天命就是。”
陽昊掀簾子進帳,容安也尾隨著進去。良久,陽昊問出了一句:“容安,你就不能放下仇恨,到寡人的身邊來嗎?”
容安偏頭看他。
他此時模樣,倒像是垂暮的夕陽,十分不甘心,將餘暉灑了半天,十分炫目,可那也不過是迴光返照,他的眼睛裡已經沒有年輕人那種躍動的神采。
“我已經是將死之人,留在誰的身邊,都只能給那人帶來晦氣。帝上還是不要再染指我這團晦氣了。”
她像是很為他考慮,可是前一刻她還在說著要找他報仇,並且心裡仍然矢志不移地要報仇。
陽昊瞥了她一眼,像是沒有注意到她說的話前後很矛盾,“如果,嵇流風能治好你的毒,你也打算繼續報仇?”
容安反問:“帝上您能放棄這裡的戰場,回伏遙城去,從此再不和墨琚為敵嗎?”
陽昊直視她,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半晌,道:“不能。他也不會罷兵,退回建暉去,不是嗎?”
容安道:“所以,我的使命,就跟你們男人之間的戰爭不得不打一樣,墨琚在哪裡,我的心就在哪裡,矢志不移。”
晚間,蒼鸞歸來。帶回嵇流風的訊息:血靈沒有解藥,但她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研究一下這勞什子血靈毒是什麼樣的毒,就算救不了容安,也能為將來再中此毒的人做點貢獻。
陽昊將這個訊息同容安說了,並藉此勸她,不要再折騰了,好好保重身體,等著嵇流風回來,說不定就能研究出解藥。
容安仍舊是淡然,將手上一本書冊擱下,淺淺笑了笑,“帝上,我這條命,並不值得您為我這般興師動眾。能活下來是好,倘或真的不能活,也沒什麼好遺憾的,畢竟,人間百味,我已經嘗遍,不想再嘗什麼了。”
表情裡是淡然和從容,話語裡卻全不是那麼回事。就像所有將死之人,不得已要聽天由命,心裡卻油然萌生出不甘心來,卻又無力迴天只能將不甘生吞活咽。
陽昊實在不知該如何勸解安慰眼前這個生得一副絕色又心有七竅的女子,他想,她應該比他更懂得一些人生道理,譬如活著比死了要有意思,譬如懷揣希望比心生絕望要讓人好過。
可是懂得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連經歷了多少生死的容安都不能做到,他勸說還有什麼用?不過是愈顯得自己無知無能罷了。
他萎頹地在案前坐下來,鬱郁不言。
容安瞥他一眼,又道:“如果我是您,現在就會考慮一下,我會如何複仇,您又該如何反制我的複仇。而不是在這裡擔憂一個敵人的生死。”
陽昊道:“寡人的敵人是墨琚,是這天下妄圖圖謀造反的賊子,不是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容安道:“可是帝上將時間精力浪費在我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身上,又置天下人於何地?”
陽昊望著她:“你這話什麼意思?”
容安道:“帝上難道聽不出來,我這是在勸諫帝上?”
陽昊表示不解:“你為何要勸諫寡人?你不是來複仇的麼?照理,你應該樂於看見寡人失道,被天下百姓痛恨唾罵不是嗎?”
“帝上這是什麼話?您將我想錯了。雖然,我是來複仇的,但也不至於被仇恨矇蔽了雙眼,連輕重也不分了。我的仇恨,是我自己的事,要連累天下百姓,那我是萬萬不肯做的。”
陽昊只長長一聲嘆息:“寡人老了。”
見到陽昊才不過一個晚上,他這已經是好多次嘆息“老了”,容安瞧著他蒼老的模樣,心裡想,他的確是老了,勸也是白勸,不如還是不要做這個無用功了。
況且,她是來複仇的。她的確是來複仇的。不是她死,就是陽昊死。誠然,她最終的確是會死,問題就在於能不能拉上陽昊這個墊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