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擺弄著自己的衣裳袖子。手臂很疼,但忍住了。鮮血從手臂上不斷冒出來,她極力用帕子捂著。繼續道:“沒了記憶,就開始離間我與墨琚的關系。”頓了一頓,添了句題外話:“帝上不要覺得我這是在離間您和扶辛的關系。我不過是說說我這些年的遭遇,並無半句假話。也不是想要離間您和他。您就只當是聽個故事。”

陽昊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你說。”

“終究扶辛的手段沒有墨琚高。即便是沒有了記憶,墨琚依然是用盡手段將我奪了去。”

陽昊疑惑:“若說手段,你也不差,怎的就任由墨琚為所欲為,將你奪去了?”

提起墨琚,容安的眸子裡便控制不住地流淌出暖暖柔情,連笑容都真了幾分:“這世上還有一種東西,叫做真情。他用多少手段,都是因為他愛我至深。我有什麼理由要去阻止他愛我呢?”

她一向不在外人面前說些情呀愛呀的話題,今天卻破了例。

陽昊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只能默默地聽著。

容安深吸了一口氣,“扶辛不但挖走了我那些年的記憶,還在我身上下了寒毒。我當時懷有身孕,這寒毒,幾乎要了我們母子的命。即使是如此,扶辛都沒有罷手,夥同我的好姐妹,墨國的前王後秦妙人,將我推入了湖中。我差點淹死,身上的寒氣愈重。若不是墨琚命太醫悉心治療,帝上現在恐怕是隻能見到我的一堆枯骨了。”

“扶辛竟然如此狠毒?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陽昊憤憤不平,但有幾分是出於真心,真不好判斷。

容安也懶得去判斷。不曉得是不是那血靈毒發作,只覺得頭昏,便裝作不經意的樣子,胳膊肘放在桌上,撐住了身體,繼續道:“沒有毒死我,這倒也不算狠毒。可是一計不成,他便又想出第二計第三計,令他的妹妹栽贓陷害於我,又令秦妙人在我的食物裡下毒,以致我難産,又是差點歸西。”

頓了一頓,凝住陽昊那張老臉,嘴角的笑陰冷:“前面的帝上不知,後面的這些不會不知吧?那時候,帝上的使者團可就在建暉城中呢。”

陽昊急忙矢口否認:“寡人是派了使者團去,寡人承認,也的確是想要一睹你的芳容才讓使者團去的,但他們做了什麼寡人委實不知。後來,使者團的人不是都被墨琚殺了嗎?寡人就更無從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了。”

陽昊將責任推得一幹二淨,這也無妨,容安今日也不是問責來的。“底下的人做事不妥當,這也是有的。畢竟每個人的能力不同。不過帝上派去的人被扶辛巧妙利用,可見帝上派去的人,沒一個頂用的。”

被當面打臉,陽昊的臉色不大好看,但還是忍住了,黑著臉道:“不錯。都是些草包。”

容安笑道:“但好在都是些草包,不然,我豈有命在?您說是不是,帝上?”

明明曉得她在嘲笑他,卻又發作不得,陽昊此時的心情蔚為煎熬。好在大夫過來了,緩解了這一刻的尷尬。

陽昊吩咐大夫趕緊給容安診脈,容安伸出了那一條未受傷的手臂,平放在桌上,等著大夫給她把脈。

大夫將一條絹絲帕子搭在她的腕子上,隔著絲帕給她摸脈。因為奉了陽昊的命令,要把最好的大夫請過來,這位大夫自然是軍中最好的。

大夫摸脈的技術一流,當即臉色便黑了,瑟瑟縮縮地稟告陽昊:“回……回帝上的話,這……這墨夫人的病,其實病倒在其次,墨夫人她是,中了毒。”

陽昊大驚:“什麼?中了毒?中了什麼毒?”

大夫不敢隱瞞:“回帝上的話,是血靈毒。”

容安亦跟著驚愕:“血靈毒?血靈毒是什麼毒?”

那位大夫不吝賜教地給她解釋:“是一種非常歹毒的毒藥,中毒者無藥可解,只能慢慢等死。”

陽昊忽然暴怒一揮袖子:“用你解釋?滾出去!給寡人滾出去!”桌上的茶具被他推倒,落了一地,噼裡啪啦一陣亂響。

容安平靜得不像話,默默地翻起袖子,露出她血肉模糊的手臂,平靜地道:“帝上派了人去行刺,我中了箭,但墨軍營中只有醫術粗糙的軍醫,沒有人識得這箭上是什麼毒。我方才在燒糧草的時候,與士兵發生沖突,又把傷口碰破了。看上去還是挺可怕的。”頓了一頓,“只是沒想到是無法解的毒。看來我這一趟是白來了。”

陽昊一時間震驚得不能言語,容安掃了他一眼,道:“其實帝上派人去的時候,就該想到了,我也許會死。這會子再作出這樣一副受不住的表情來,有些假了吧?帝上不是正想要我的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