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在三十裡之外。

我已經不能理解褚移的做法。莫非,真如他自己所說,救那章小姐是他自己的事,和我這個外人無關,他只是想讓我這個外人趕緊逃命去?

可……手上這沉甸甸的兵符,若真的只當我是個外人,又怎會將這樣重要的物事交給我?

不管如何,先找到褚將軍再說。

平地裡行三十裡路算不得什麼難事。但在冰天雪地裡走三十裡地,就太難了。

陰沉沉的天終於又開始下雪。鵝毛大的雪花片子,一團一團的,撲面而來,連視物都不能。

我找到褚家軍駐地的時候,天已經擦黑。

亮出手中的兵符,那些士兵及將領竟然連一絲疑心都沒有起,都齊刷刷跪在我面前,領頭的將領言道:“請姑娘吩咐。”

我嚇得往後退,心裡除了問候褚移他祖宗十八代,想不出該怎樣表達我的心情。

“那個,我不會指揮,也不會排兵布陣。你們有沒有地形圖?我指給你們看你們將軍的位置,他被啟軍困住了,得麻煩你們各位去救他。”

我言簡意賅地表達出想表達的現狀,自覺沒有疏漏什麼,就靜靜等著這些兵蛋子們的反應。

我忽然很佩服容安。那樣一個瞧上去弱弱的女子,連一絲武功都不會,卻馳騁疆場四五年,一個計謀就能覆了成千上萬人的命。難怪褚移會對她那樣死心塌地。

等待的過程並不是特別難熬。雖然訊息很火爆,那些個兵呀將呀的也很吃驚焦急,但卻沒有亂了陣腳。

褚移治軍果然有一套,怪不得他能成為戰神。

很快,他們中的領頭的就將一大張地形圖擺在我面前,我指認了地點,將領就開始佈置了戰略部署,手底下的人迅速開始點兵行動。

前後也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士兵就已經集結完畢。

我在雪地裡爬了整整一天,已經累得快癱過去,但還是決定跟著褚家軍走這一遭。

我跟那頭領說,我從沒見過戰爭的樣子,想要見識一下。那頭領用異樣的眼神將我上上下下打量,最後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兵符上,說出一句:“姑娘可自己做主。”

我那時候不知道,在他們的心中,已然將我當成了褚移的人,就算當時我要指揮戰鬥,他們也不會有意見的。

他們大約覺得,能被褚移相中託付的人,應該也是襯得起他託付的。他們大概忘了考慮,那種情況下,褚移沒有別的選擇。我是趕鴨子上架。

天色已經黑下來。夜裡行軍,本就比白日要艱難些,再加上路況險惡,就更艱難了。但褚家軍訓練有素,藉助雪橇爬犁等工具,竟然克服艱難險阻,行軍速度非常之快。

我也被塞進一輛爬犁車裡,一路馳行。

我實在不懂兵法,也不知道該如何打這一仗。那些將領們商議過後決定夜襲白玄的大本營。

據他們說這是化被動為主動的打法。如果等著白玄以將軍的性命作為要挾,這仗恐就沒法子打了。

我也沒想到,他們發起的這次夜襲,竟然激烈到令人發指。我一生都不願意再想起這場戰役。

戰鬥打了三天三夜。屍橫遍野,血染冰河。黎境西北一夜之間從銀裝素裹變成血色妖嬈。

褚家軍將領們將我安頓在戰場之外,派了專人保護我,但我心裡有放心不下的人,看著慘烈的場面,急於想找到那個人。

人在某些境況下,會忽然開竅。譬如我,活到二十五歲,從前的歲月只曉得采藥、制藥、醫人,有時候也醫醫動物,我從來不懂人情世故為何物,更不懂男女情事而何物。可我現在忽然懂了。

我對褚移,是男女之情。

我愛上他,早在認識他之前。那時候還只是仰慕戰神之名。未見,已對他鐘情。

這世界上的事,有些就是這麼難以解釋,難以理喻。但你不能不接受。

那些保護我的人,拗不過我,只好陪我去找人。

我真的只是急於找人,並沒有要給他們添亂的意思。但事與願違,我沒能找到人,還給他們添了麻煩。

深夜,我們在一個山坳裡,被啟軍包了餃子。士兵們為了我流盡了最後一滴血,我被生擒。

當夜被押解往白玄的營帳。

白玄的女兒白月瑤我見過,是個外表溫婉的女子。這個白玄卻與他的女兒沒有半分相像之處,彪形大漢,絡腮鬍子,目露兇光,和那些關於他嗜殺的傳聞揉在一起,這個人,表裡如一。

他表情猙獰地審問我,我沒等他用刑,就一一相告,我是嵇流風,藥王穀神醫傳人,衡五子的師妹,來這裡是因為要尋找一味珍奇藥材,沒想到迷了路,被褚移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