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一場戲(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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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琚回到攬微殿的時候,容安竟醒了過來。被他洗劫過的大殿,保持著空蕩蕩的模樣,他站在新挪過來的雙鴛鴦戲水的屏風後,一步都挪不動。
容安的聲音自裡面傳來:“是夫君嗎?你來的正好。有一句話我要同你說明白。”
無力的聲音,似呼吸都困難。他的手抓著屏風,幾乎要將屏風抓破。
容安的聲音斷斷續續:“我這一生,能嫁給你,覺得很滿足。畢生的憾事,是不能撫養墨適長大。夫君,請你好好將墨適養大。他會代替我,陪在你身邊。”
雪落無聲。他再沒聽見她的聲音。
大雪的夜裡,他彈奏起《梨花落》。是她生前彈得最多的曲子,因為他喜歡。
清麗哀婉的曲子,一夜不絕。殿外雪落似梨花,紛紛揚揚,無聲無息,像在奏一曲生命的終曲。
終究是人不在了,要下葬,要辦喪禮。可他抱著容安的身體,三天三夜不肯放手,看樣子是要一直抱到地老天荒去才算。
是何摯同幾個老臣硬從他手中奪出容安安放入棺槨。他因為手握得太緊,手指僵硬,搶奪之中手指骨折,卻還是顫抖著要去抱容安,可畢竟力不從心。
幾番曲折,熬到喪禮。
那日他穿了白的衣,一雙手垂在衣袖裡,站在茫茫雪地裡,整個人如同一片落下枝頭的幹枯梨花瓣,風一吹就要隨風而去。
送葬的人很多,可天地之間彷彿只有他一人,孤零零的。
直到棺槨葬入王陵,他還不能相信這是真的。
棺槨入王陵,何摯嘆息道:“前些日子歲星入月,註定是要有大人物逝去,卻沒有想到是王後娘娘。這是天命之劫,王上您還是看開些吧。”
他一怒之下罰何摯去為容安守陵。
這的確不是真的。
這只是容安做的一場戲。一場金蟬脫殼的大戲。
墨琚從不讓她知道戰場局勢,不讓她擔半點心。但她怎能不擔心。天子式微,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天子之下仍有百萬之兵,啟國好戰,舉國皆兵。這兩人會盟,最終即便墨國僥幸贏了,傷亡也必是難以估量。
事由她起,還需由她來結束。她要去見一見陽昊。
但只要墨琚還活著,他就不可能對她放手。
她想了許久,只有這個假死的辦法才能脫身。可她也知道,假死之後,斷無再見墨琚的可能。不是沒有猶豫過。可是瞧著墨琚呆在議事殿的時間一日比一日久,有時甚至是夙夜不歸,她曉得是戰局拖住了他。
他瞞得好,可她還是隱約聽見,前朝官員都已知道陽昊派軍的目的。至少有一半的官員諫言,將她獻給陽昊以息止這場耗時耗力的戰爭。她還隱約聽說,他因此暴怒,甚至當眾斬殺了兩個進諫的官員以儆效尤。
這樣下去,他會人心背離,內憂外患的。
她必須盡快去找陽昊。歲星入月的天象之後,她曉得已沒有時間。必須要離開墨琚了。
假死藥是託何摯弄來的。就在何摯被墨琚派去藥王谷找嵇風流的時候。之前她服下的不過是一種寒毒,太醫們沒有辦法,不代表真的會致命。那只是一種讓她看上去病的很嚴重命不久矣的藥罷了。
可是當真的開始實施計劃之後,她才發覺這有多難。墨琚表面上裝得鎮定,可在揹著她的地方,就像丟了魂一般。常常夙夜不眠,常常恐懼到手腳發抖,常常……他一個鐵血手腕的君王,何曾怕過什麼?何曾無措到這樣的地步?
再等等,等他慢慢能接受這個事實。
或許,明日他就能想通了。人誰無死,她不過是比較不幸運的那個罷了。這個世界上還會有很多好姑娘等著他。
她甚至想過,給他辦一場選秀,抑或是將東宮裡那些位女嬌娥請回來。若能讓他對旁的女子有半點喜歡,也能轉移些他的注意力,讓他不至於在她離開後太過絕望。
可是一想到別的女子花枝招展眉眼含情地繞在他的身邊,她就不能忍受。還是等她離開吧。眼不見為淨,她離開了,他找什麼樣的女子她都管不著了。
可一日一日過去,他非但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還一日比一日更萎靡絕望。
她有一日聽見他在外殿處理政事,壓低了聲音跟一位官員說,倘使他的王後不能好起來,那就等他和全紀王朝一起殉葬好了。
他向來是說到做到的。
她其實很害怕。不知道她走了以後他會幹出什麼事。可她更害怕這場戰事會給墨國給他帶來毀滅性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