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匕首落下的那一瞬,少年溫和的聲音在靜謐的大殿裡響起。匕首落下偏了幾寸,沒能夠正中後心,只是插在了皮肉上。

容安回頭,瞧見臉色煞白的扶岑,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握著匕首的手終究是一軟,沒能再往下紮。

“姐姐,求你,放過他吧。我不能沒有兄長,啟國也不能沒有國君。”少年扶岑一字一句,“求姐姐看在我為你彈奏幻音曲的份上,饒過他吧。”

容安驀然一驚。

“你……你知道那是幻音曲?”

扶岑面色雖慘白,但瞧著還算鎮定,一步一步走到容安面前,伸手握住了容安握著匕首的手,聲音很輕:“我雖然不及姐姐在音律方面的造詣,但自忖,也不算太差。那樣玄妙的曲子,是我畢生所未見。聯想一下姐姐的處境,就不難猜到,姐姐要借我的手,彈奏那首幻音曲。”

容安瞧著扶岑,終於還是鬆了手,容色淡淡地:“既然知道那是幻音曲,為什麼還要彈呢?”

扶岑道:“王兄做錯事在先,我不過是替他在贖罪。謝謝姐姐的成全。”

“我不想替自己開脫。利用了就是利用了,你可以恨我,也可以找我報仇。”嘴角挑出一抹似笑非笑才弧度,“你看,上蒼就是這麼講理,要困住一個人,想逃都不能。”

扶岑道:“是我自願彈奏那首幻音曲,我怎麼會恨姐姐?又怎麼會找姐姐報仇?姐姐快走吧。那首曲子,我彈得不熟,不知道能困住這王宮裡的人多久。”

“你比你的王兄有擔當。但你的擔當會害了自己。跟我走吧。”容安猶豫了那麼一下,還是說出了口。

“姐姐還是快走吧。我生是啟國扶氏子孫,走,又能走到哪裡去呢?”

各人有各人的路,真是半分強求不得。容安伸手,將扶辛身上的匕首拔了出來,“那就……後會無期了。”

“姐姐,還有一事。”扶岑攔了她一下,容安頓住腳步,但沒有說話,亦沒有回頭。

“姐姐也教過我,防人之心不可無。姐姐卻將幻音曲那樣的絕密秘術教予我,雖說是不得已而為之,可以後,這樣的事還是少為,畢竟,不是誰都能對著那樣的秘術無動於衷不起歹心的。”

容安默了一瞬。

其實,她不是隻有這一個辦法能逃脫此牢籠。她還會催眠術,她可以透過催眠任何一個人得到一把樂器。

之所以選擇這一途,不過是因為,她是去赴死,想留下一樣東西給這個純善的孩子。

這個因由她卻沒有說出來。只是淡聲道:“幻音曲雖有催人入眠的效用,但若是尋常的樂器奏出來,作用也就尋常。唯有九霄環佩奏出來,才能發揮它奪人心魄的功能。而九霄環佩,這個世界上,不是誰都能彈奏的。”頓了一下,又道:“你放心吧,不會有下次了。”拔腳就走。

人生路上,無論是朋友還是敵人,都不過是過客。而她的歸處,只有一處。

那是隻有她才能到的地方。那個地方,叫做墨琚的心裡。

她不知道今生還能不能到達那個地方,餘下的日子,她沒有時間往那裡奔。

老天或許不會給她這個運氣了,那也沒什麼,不是有一句話非常流行麼,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情綿綿無絕期。換句通俗點的,就是不求天長地久,只求曾經擁有。

墨國還有一位議和的使官在這裡,容安曉得,刺殺事件一出,這位議和官首當其沖就會受到牽連。

議和官蘇哲這個時候應該是呆在行宮裡。行宮的守衛森嚴,想要進去帶他走,難如登天。容安想了想,還是決定要去一趟。

如果能帶走則好,若是情況不允許,她想,也不能強為。只能犧牲議和官大人,因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王宮裡的人都陷入了沉睡,容安很順利地走到宮門口。

“王後娘娘,沒想到,真的是您。”

聲音來自宮門一側,容安聽出那是那位議和官蘇哲大人的聲音,循著聲音找過去,果然找到了蘇哲。

容安疑惑:“蘇大人怎麼在這裡?”

蘇哲大人的聲音裡仍舊有顫慄:“有人送訊息給老臣,讓老臣在這裡候著王後娘娘。本來,老臣覺得是被人戲弄了,王後娘娘怎麼可能還活……那個,老臣的意思是……”

容安打斷他道:“蘇大人,現在不是講話的時機,咱們先離開這裡。”

心裡知道,定然是扶岑叫人去送的訊息,感激的話藏在心裡就好,那個小夥子通透無比,應該能感受到她的感激之意。

出了王宮,容安重新戴上面具,與蘇哲直奔伏遙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