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剛到宮門口,墨琚便被何摯請走了。容安猜測著半是因為戰事,看何摯那一臉凝重的表情,心裡有些擔憂,臉上卻淡然溫和,幫他理了理衣裳:“天涼了,讓成一將你的茶水換成杞參茶吧,晚膳若是不能到攬微殿用,就讓人給我說一聲。”

墨琚答應著,匆匆而去。

容安由小兮陪著回到攬微殿,憂心著墨琚,憂心著褚移與戰局,她也無心做什麼事,大半的時間都坐在廊簷下的搖椅中遙看攬微湖。

扶寧已死,扶辛被擒,使者團死的死關的關,本以為所有的陰謀都已經過去,這場戰事只剩下戰場上真刀真槍拼血拼肉的力量對壘,除了等著褚移凱旋歸來的訊息,已插不上什麼手。

發了大半天的呆,看看天色不早,墨琚沒有回來,她想著親自給墨琚做點補品,便叫了小兮一起去小廚房。

攬微殿的小廚房其實一直都沒有派上用場過,墨琚不大有吃宵夜的習慣,一日三餐又都由膳房管著,這裡自然是閑著的。

看著哪裡像個廚房,倒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地方。

她從未下過廚,請了膳房裡一位對做藥膳有經驗的廚娘過來幫忙。廚娘不但生了一雙巧手,會做好看又好吃的美食,還生了一張巧嘴,贊美她的話說了幾大車,還讓人聽著不會生厭。

她只讓廚娘教她選材用料教她做法,動手的事情,一概未用廚娘,用她的話說,她是要親手做,才見得誠意,別人動手都算不得她親手做的。

廚娘笑著道:“娘娘對王上的心意真是令人欽佩,令人羨慕,您哪裡需要親自動手?您和王上,可都是身系墨國社稷的人,這些瑣事指揮我們這些奴婢做就是了。”

容安笑笑:“橫豎本宮這幾日無事嘛。咱們宮裡也不像別個諸侯家,有一大堆的妻妾,需要個主事的人操持宮務。”

那廚娘道:“天下的男人,但凡有點本事的,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也唯獨咱們王上,為了娘娘您,竟能捨棄宮裡本來儲著的那些位嬪妾。可見王上對娘娘是真愛了。但話又說回來,那些位全部加在一起,也及不上娘娘您半分美呀。怪道王上這般寵愛您呢。”

小兮插話:“若王上只愛咱們娘娘的美色,那也當不得真愛二字了。王上可是打從娘娘沒有這麼美的時候就愛著娘娘呢。王上愛的是娘娘這個人,娘娘這個滿腹韜略很有學問的人!”

廚娘訕訕而笑:“倒是奴婢見識淺陋了。常聽人說道娘娘是個女中豪傑,上得了戰場,也鬥得了奸佞呢。”

容安笑而不語,既未訓斥糾正她,也未因此覺得飄飄然。心裡曉得,一個站在王背後的女人,可以賢德聰明,可以驕縱驕矜空有美貌,但無論如何不能是一個愛幹政的人。

以前她做那些事,因為她是一個愛慕著墨琚的女人,她想要守護他;現在她不能做那些事,因為她是墨琚的女人,她應該被他守護。身份的變化,真是件十分微妙的事情。

應該適應這種變化。

終於在晚膳前做得一鍋藥粥,加了許多名貴的中藥,味道也不難聞,她湊近冒著白氣的砂鍋聞了聞,很滿意。

裝入食盒,和小兮一起提了前往議事殿,打算給墨琚一個驚喜。從偏門進了議事殿的後殿,將食盒擱下,她去通往前殿的小門前,挑起簾子一角,弄出一點聲響,引起墨琚的注意。

墨琚偏過頭,瞧見她,嘴角挑出一抹笑意,做了個“稍等”的口型。

容安落了簾子回來等候。但落下簾子的那一剎那,她眼角餘光瞥見大殿上一個人影甚是眼熟。

是扶辛。雖隔得遠,她還是瞧清了。

扶辛有沒有看見她她不知道,但那一刻她確實看見扶辛的眼神往這邊瞟了,臉上還露出古怪的表情。那表情讓她耿耿於懷,極不舒服。

墨琚很快挪步到後殿來,她臉上堆起笑容,由著墨琚握著她的手,問她為什麼來了。她抬臉瞧著他,道:“就知道你忙得連晚膳都來不及用,成一的差事當的越發的好了,竟也不曉得提醒你。”

墨琚看看沙漏,笑她:“這才剛到晚膳的時間吧?”

她笑成一朵花,表功似的:“所以我來給你送晚膳了呀。”

她坐到桌前,親自盛了粥端給他,然後雙手托腮,眸子一眨不眨地瞧著他拿起匙子盛了粥往嘴裡送,眸子裡的期待之色已經滿得要溢位來,卻撐著沒有說話。

墨琚喝了一口,眉心微微一蹙。極細微的一個表情,被她捕捉在眼裡,嘴角的笑容立時不見,問他:“不好吃嗎?”滿是忐忑。

她一絲一毫的細微表情墨琚都瞧在眼裡,卻假裝沒有瞧見,裝模作樣地品評:“味道差了些。”看她一臉的失望之色,話鋒拐了個小彎:“料放得倒足。”

容安已經提不起精神,他似未察覺一般,繼續道:“膳房的人是以為孤都虛成了什麼樣子,需要這樣進補?看來孤要好好問問他們了。”

“咳咳,他……他們也是為了你好嘛。怕你操勞過甚,所以……所以……”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一雙眼避開墨琚,閃閃爍爍望向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