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酒之後,列國使者紛紛來辭行。若不是身上都擔著國家臉面與使命,大約一大部分人都會選擇不告而別,此生都不會再想要見到墨琚。

墨琚在前朝忙於應付送行,容安在攬微殿忙著照顧稚子吃喝拉撒睡,偶爾思想前事也會有諸多疑惑,卻找不出什麼頭緒來。

誠然,墨琚忙於送行的同時,也忙於部署作戰計劃,以防止天子陽昊和啟文公的討伐與報複。外憂內患,容安還是想著有什麼可以幫幫他,以減輕他的負擔。

滿月酒之後東宮空了出來,容安便將所有嬪妃召集在一起,問她們是願意留下還是願意離開,願意留下的,留在東宮打理東宮一應事宜,做的雖是宮婢的活計,拿的還是從前的例銀,不算虧待。不願意委屈自己留下的,王室會給一大筆安家費,拿了銀錢離開王室,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從此與王室再無瓜葛。

她如今身為王後,自然有這樣處置的權利,別人須說不出什麼不是來。於是,透過進獻聯姻等方式進來的大家族女子,都選擇了離開,無家可歸的烈士遺孤,都選擇了留在東宮。

按照容安的意思,其實更希望所有人都拿銀子走人。那日發生在東宮的血案,說明宮裡仍存有隱患,且寒鴨案也還存有疑點,又不能把每一個人都抓起來嚴加訊問,只能是選擇這種比較笨的法子,先保一時平靜。

但那些女子苦苦訴求,她也不好太勉強。好在安排在東宮裡,即使有人想興風作浪,也浪不起來,因那裡暫時還只是一片廢園。

墨適沒長大之前,不會有人過去住。

吩咐何摯撥了一隊心思縝密頭腦靈活的侍衛到東宮去守著,以防不測,西宮這邊亦安排了暗衛,暗中查詢線索。

明面上王宮裡恢複了往日寧靜,且因為所謂“妃嬪”們都已經搬離,偌大王庭,一片寂靜,真是實至名歸的靜。

但容安曉得,寧靜之下隱著洶湧波瀾,且這波瀾不曉得何時會爆發。

墨琚有一句話,亂世之下,沒有什麼萬全之說,不過是水來土掩兵來將擋。

看似很無奈的一句話,但若是沒有足夠的實力,如何能做到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墨琚自然是做了充分的準備的。

天子陽昊那邊還沒有訊息傳來,啟文公亦沒有什麼明顯的動作,墨宮難得有那麼一點閑適時光,從上到下都鬆了一口氣。

眼看又到了容安的生辰。容安的記憶裡,每年的生辰都是排場極大的。她因貌美又聰明伶俐,又是黎旭最小的一個孩子,在一眾兄弟姐妹裡獨得黎旭寵愛,每一年生辰這一日,父王黎旭都會安排闔宮的人給她慶祝。

她那時也覺這樣不妥,甚而還懷疑過她父王是要藉此機會滿足他那一顆驕奢淫逸的心。

逝者已矣,現在再想他從前做的那些荒唐事已沒有意義。按照她的意思,墨琚沒有給她大辦宴席,只是吩咐膳房做了幾道她喜歡的菜色,擺在攬微湖中的攬微亭裡。

攬微亭四周新挪了幾架淩霄花來,日頭西斜,微風輕送,垂下來的花葉搖搖擺擺,別有一番趣致。

宮婢丫鬟都被墨琚打發了出去,連白蘿蔔墨適也令小兮抱走了。闔宮裡就剩他二人。

容安笑他:“你這是什麼意思?過生辰就過生辰吧,幹嘛要把人都攆走?回頭用著人伺候,看你去哪裡抓人去。”

墨琚一本正經回她:“我有什麼是不會做的?你需要怎樣伺候,只管吩咐便是。”

“……”

墨琚斟了酒,端一杯遞給她,“身體雖未大好,但我問過太醫,說你喝酒無妨了。陪我喝兩杯吧。”

墨琚素來不是嗜酒的人,她也沒有愛喝酒的習慣,但今日日子特殊,自然應該是喝點酒的。容安沒覺得有什麼奇怪,接了遞過來的酒,笑著小小啜了一口。

“唔,好辣。”容安一邊咳,一邊卻是噗哧一笑,好笑地道:“你為什麼準備這麼烈的酒?”模樣甚是嬌憨,全看不出來她是個城府很深的姑娘。

這只能說明,再有城府的姑娘,在愛情和美酒面前也會變成個天真單純的姑娘。這也片面地說明一個問題,愛情與酒,要麼是你駕馭它,要麼是被它駕馭。若淺嘗輒止,也沒什麼所謂。但就如飲酒,往往愈喝愈想喝,喝著喝著就會上癮,難以自拔。所以,每個想要愛情的姑娘,你得做好被它駕馭的準備。

墨琚一副無辜模樣:“司酒坊準備的,我哪裡有時間自己去挑酒?”

“也是。”

再烈的酒也不是不能喝,只是方才沒有防備到。做好了心裡準備,容安端出的是一副壯士斷腕般的決心:“來吧,誰怕誰呀。”

墨琚哭笑不得:“讓你喝個酒,你倒弄得跟要上戰場似的。”

容安擺出一副嚴肅模樣:“可不就是跟上戰場似的麼?贏了耀武揚威,輸了割地賠款。”就著這句話,就灌了一大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