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都是天意(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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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安其實不大想見妙人。
有一種仇,叫沒法去報。就像墨琚,就像妙人。嘴上說著不在意妙人的死活,心裡卻不能放下這個自小一起長起來的婢女。既放不下她,亦放不下仇,心裡就係了個死疙瘩。
世間事若都能快意恩仇,那人也就沒那麼多煩惱了。
好在有墨琚這朵解語花相陪,時時開導著她逗她開心,讓她很難將心思往疙瘩上放。她也就不那麼糾結了。
承光殿比從前更冷清悽涼。夾竹桃花樹無人打理,開得零零落落,地上落花亦無人掃,風一過,隨風亂飛。
轉過影壁牆,一直到門前,才見一個小丫鬟在廊簷下打盹兒。見著人來,一骨碌爬起來跪伏在地,大氣兒不敢出,哆哆嗦嗦道出一聲:“奴婢叩……叩見王……王上。”
宮裡尤其是個勢利的地方,捧高踩低的事兒再正常不過,妙人失勢,不複往日榮光,宮婢奴才們自然是懈怠。看慣了這樣的人之常情,容安雖唏噓卻也沒什麼辦法。
容安瞥見墨琚臉色沉如水,忙道:“你們王後娘娘呢?”
小丫鬟不敢抬頭,聲音裡全是哭腔:“回,回王上和容姑娘的話,王後在後院西北角上的佛堂誦經呢。”
“去傳她來這裡。”墨琚吩咐那小丫鬟。小丫鬟得了君令,慌手慌腳往佛堂跑去。墨琚挽了容安的手,進殿等待。
“誦經?這倒新鮮。”容安瞧向墨琚,“以前的黎國可不大作興這種佛教,莫非你們墨國很流行?我記得在我寫給你的那些劄記裡,倒是有提到過佛教,盛行於北方地區吧?”
墨琚點點頭:“具體地說,盛行於啟國。近年來啟墨兩國交界之地頗受影響。”
“已經傳到王宮裡來了。”容安似笑非笑,“唔,是不是我大驚小怪了?畢竟你這宮裡連佛堂這種地方都有,又怎能怪人家信胡人的佛教呢?”
見墨琚不作聲,容安覺得有些無趣,扁扁嘴,道:“其實我有些搞不懂你。你說你沒有過女人,也沒有寵過誰,可竟然肯為了秦妙人去建佛堂……”
“是我母妃。”墨琚打斷了她的話。容安怔愣住。提起母妃,墨琚的眸子裡似乎還有痛色,他瞧著容安的眸子,繼續道:“其實……我母妃是啟國人。”
即使容安見多識廣,也沒聽說過墨琚的母妃竟然是個啟國人。這真的算是個大秘辛了。
其實哪個王室裡沒有點秘辛呢?容安倒可以理解老墨王會在宮裡儲一個啟國女子。也可以理解這個啟國女子的身份特殊,不能公之於天下。
容安無意去探聽墨琚的隱私,也曉得這隱私現階段還需繼續藏著掖著,免得給墨琚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因此不再細問。
墨琚倒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坦然道:“四十年前的傀山之戰,我父王親徵傀山,遇到了啟國的長公主扶微公主,父王受傷,是扶微公主救了他。之後,兩人便生出情來。可那時候的局勢根本不允許兩人在一起。於是,扶微公主就隱姓埋名,跟我父王回了建暉。”
容安愕了愕:“扶微公主竟然就是你的母妃?傳聞……她死在那場戰爭裡了。”
墨琚抿了抿唇角:“那不過是她和父王為掩人耳目,假借一個女婢的屍首,傳了假的死訊罷了。”
歷史竟然有這樣驚人的相似之處。且都發生於一個人身上。先是他的母妃假死以惑天下,後又是他中意的女子假死以惑他。
容安已不記得她毀容真相。知道真相的幾個人也從沒有在她面前說起過。她遺忘的這段過往,正是墨琚最痛苦、也是墨琚最快樂的時光。
墨琚低眉凝視著她,眸子幽深得叫人瞧不到底,容安張了張嘴:“你……你做什麼忽然這樣看著我?”幹巴巴做了個吞嚥的動作:“你……不是在說你母妃的事情嗎?”
墨琚略有些慌亂,避開她的眼神,道:“不錯,正在說我的母妃。我母妃隱姓埋名住在這墨宮裡,過了十幾年不見天日的生活,最後還死於非命。”
墨琚的神情瞧上去還算淡然,但容安覺得他是太會掩飾。其實在她面前他實在不必這樣委屈自己。她又不是個不能擔事兒的女子。
思及她現在的身份處境,她覺得,這樣放任一個如此愛她的男人將苦水都嚥下肚裡一個人默默難受會顯得她實在不厚道。
她確是個心機深沉的人,但絕不是個涼薄之人。
這樣想著,她主動握住了墨琚的手。
墨琚的手指同從前一樣是微涼的。她曾聽人說,手腳發涼的人是因為缺少疼愛。墨琚父母亡故的早,又身處那樣的高位,自然是享受不到疼愛的。想到這裡她握著他的手緊了緊,發自內心地安慰他:“你不要太難過。以後你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