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禍水論(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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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墨琚的傷並不重,但人浸入到溫水裡,傷口還是傳來嗞嗞痛楚。墨琚抿唇沒發出一點聲音。
在身邊伺候的成一臉皺成一團,剛要驚呼,被他一個淩厲眼神給止住,成一嘴巴張開,就沒能閉上。
這廂小兮端了煎好的藥進來,容安半坐起來,將藥碗接了,眉都沒皺一下,一碗藥咕咚咕咚就灌了下去。小兮看得眼睛發直:“娘娘,您……您以前可是最討厭喝藥的呀。”
屏風那一側的水聲戛然一頓。須臾之後,才又慢條斯理響起來。
容安的眸光在秋水雲天的屏風上一掠而過,淡聲道:“以前?可能我口味變了吧。你知道懷孕的人口味是會改變的。”
“哦。”小兮信了。收拾了藥碗,往殿外去了。
墨琚洗完,換了裡衣,一身清爽地回到容安身邊,挨著她身邊躺下,依舊握住她的手,另一隻手將她的腦袋勾到臂彎裡,聲音低緩溫柔:“一夜未回,擔心我了吧?”
容安是個怎樣通透的人,他最是瞭解。有些事她不問,不代表她心裡沒有疑問。若是讓疑問堵在她心口徒增煩惱,倒不如給她解了困惑。所以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和她聊聊昨晚。
容安往他肩窩裡拱了拱腦袋,因身上沒什麼力氣,聲音慵軟:“昨夜睡得太沉,倒沒有起過什麼擔心。就是今早起來沒看見你,覺得擔心了。”
墨琚與她臉頰相貼,在她臉上輕柔磨蹭:“不用太過擔心。昨夜去同使者團交涉,動了手。倒沒想到來的使者中有幾位身手不錯的。”嘴角驀然浮出一絲冷笑:“倒是隱藏得深。”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容安可不這樣認為。昨夜會有多兇險,她想想都覺得害怕。
“那後來呢?後來怎樣?”容安急急地問。
墨琚安撫她:“我都安然回來了,你說能怎樣?”頓了一頓,還是說了實話:“誅殺了使者團裡以武力相抗的人。現在的使者團,只剩了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不朽。”
容安即便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心裡還是驚得咯噔一下。這個結果,於墨琚於墨國來說,都已算是十分糟糕。
“那……以後怎麼辦?”容安努力讓自己顯得平靜一點,但還是藏不住憂心,聲音裡帶著顫意。
墨琚輕描淡寫的口氣:“水來土掩,兵來將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其實他們死不死都沒有多大意義。有人在陽昊面前進讒,詆毀墨國,憋著要瓜分了墨國領土,這個引子抓不住,也還會找別的引子開戰。與其等他們再搞一次事,不如這一次成全他們。”
他怕是一開始就料定了這個結局,因此上也沒打算放使者團與扶辛兄妹離開。
容安定定瞧著他近在咫尺的臉。涼薄的嘴唇,頂好看的眉眼,眼波裡盡是溫和柔軟,可她知道,溫軟之後,隱藏的全是冰冷狠厲。這些冰冷狠厲,在遇到侵犯他及他所想保護的國土、臣民之後,會如颶風駭浪席捲這片已滿目瘡痍的大地。會摧毀大地上的一切。
這片大陸已經岌岌可危,總該要重新洗牌的。總會有人重新洗牌的。她遇見的這個人,他睿智、隱忍、堅韌、城府深,他應該是那個洗牌的人。也唯有他適合做那個洗牌的人。
容安在他肩窩裡點點頭,柔聲表明心跡:“你怎樣做都好。我會是你堅強的後盾。”
她生來就是為他。這就是她的宿命。她早已經看明白自己的心,掙紮無用,也只能由心去。
“但有一點你要記住,我不是溫室裡的花朵,經不起什麼風吹雨打。我也是可以和你一起擔當的。所以,無論遇到什麼事,你第一個該考慮的,不是我。不要因為我妨礙到你的家國大事。”
這些話她昨天封後大典上就想說給他聽,但她昨天一直心情激動不能自已,哪裡還能說出這番話來。
今日終於能夠有機會說出來,她鬆了一口氣,又怕這樣說未必能夠說服墨琚,又半真半假補了一句:“因為你,我一直揹著禍水之名,你不給我洗掉以前的禍水名聲也就罷了,若再新添點兒罪名,讓我比禍水更禍水,我可不依。”
說這話的時候,她眸子裡盡是嬌嗔軟糯,不像個浴血過疆場的謀士,倒像個鄰家初長成的女孩兒。
墨琚曉得她的意思。也曉得她的話盡出真心,說是不依,定然不依。但這是個兩難的選擇題。君王的寵愛,本就是把雙刃劍,尤其是在這個戰爭比吃飯還隨便亡國跟亡一隻螻蟻差不多的時代裡,享受榮寵的同時,也要接受來自天下人的灼灼逼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