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音生幻,勾魂攝魄,迷人心智,可容安從沒用過。因這種東西算不得正道,她從前不屑用。

今日無奈將這種非正道的手段搬出來,其實是想知道一些事情。這些事情從別的道上不可能得出結果。卻沒想到第一次用就出師不利,被墨琚識破了。

還是自己功力太差了。

墨琚的目光說不上是生氣還是傷心,看在容安臉上,只令容安覺得一片冰涼。他的聲調倒還算好:“你不用懷疑自己的手法差,方才你確把我迷惑住了。不然也不會和你談論什麼九霄環佩的由來。”

“那為什麼……”忍了幾忍,容安還是沒忍住困惑。

墨琚淡聲道:“因為,你心裡有我。”

“這算個什麼原因?”容安更困惑了。

她心裡有他,這本值得高興。墨琚的樣子卻瞧不出高興來。聲音依舊很淡:“幻音生之於心,人心決定幻音的成敗。”

“是這樣。可是……”

墨琚道:“可是,人有慾望,才會被幻音迷惑,反之,施幻音的人,卻要求心中無欲。可人心不可能無欲無求,不過是,所求的東西不一樣罷了。照這麼說的話,幻音這種東西,便不可能存在。”

“其實不然。施幻音者只要在當時做到心無旁騖就可以了。你覺得,你心中無一物,所以困惑我為什麼還是能解了迷局是不是?”

容安咬著嘴唇:“是。”

墨琚不吝賜教,替她解惑:“你還是對自己太不自信了。你應該直奔主題,問你想問的問題。可你卻先同我探討了九霄環佩。”

容安望著他:“這和九霄環佩又有什麼關系?”

墨琚嘆了一聲,“九霄環佩的故事是一個悲傷的愛情故事。那位龍姓女子若非愛自己的丈夫至深,怎可能願意將重若生命的雙腿奉上?可那位丈夫,最愛的卻是琴,而非他的妻子。所以,你一下子想起了很多。”

墨琚頓了一頓,站起身來,輕嘆一聲,手撫上容安滿面淚痕的臉,輕輕抹了一把她的眼淚,語氣稍稍和緩了些:“別哭了。對身體不好。”

也只是稍稍緩和,同他素日的溫柔判若兩人。

容安緊咬著嘴唇,眼裡的淚水還是止不住,“根本不是我想的太多。”

墨琚替她擦淚的手一頓,停在她濕漉漉冰冰涼的臉頰上。

容安抽泣一聲,“我想的雖多,卻也不至於讓我這幻音破功。終歸是你這個人,太過理智。一個悲烈的愛情故事,就讓你聯想到被我的幻音迷了。”

墨琚的手指抹過她的面頰,手勁兒略大,她咬著牙沒哼出聲兒。

語氣略沉:“你想問我的話是什麼?容安,只要能告訴你的,我從不對你隱瞞,沒有告訴你的,不是因為不想告訴你,而是你不能知道。你想知道什麼?”

容安輕輕啜泣:“我已經沒有什麼想問的了。”即便問了他也不會說。

墨琚注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可我想知道。”

他強大的氣場罩下來,壓得她幾乎窒息。以前只聽說他在前朝的威儀如何如何,真正碰觸到卻是第一次。竟是這樣嚇人。

容安的嘴唇咬得發白,幾乎快要咬破,良久,道:“我想知道,以前的那些事。”

墨琚眸光幽深:“容安,你沒有說實話。”

容安已經被逼得無處可遁,直著嗓子炸毛:“你為什麼一定要逼我說實話呢?我都已經告訴你了呀!你還要我說什麼?墨琚,你還要我說什麼?”

“容安,我求你,不要再折騰了。”

在他二十幾年的生涯裡,“求”這個字,大概是第一次從他口中說出來。

低沉的聲音連容安聽著都覺得壓抑得難受。

墨琚卻忽然口氣一轉,直視著她,冷冷道:“你是不是以為,我心裡真這麼想的?”他涼涼笑了一聲,一轉臉,不再看她,“你盡管去折騰,玩不起就算我墨琚無能!”

墨琚甩袖而去。

容安第一次見他動這樣大的怒。

照理,能惹他動這樣大的怒,她應該高興才是。畢竟他欠著她一場血仇,她不報,不代表忘了。能

可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甚而,他甩袖離去那一刻,她覺得心裡一下子像是空了。又像是壓了千斤重的重物,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淚珠子控制不住地撲簌簌往下掉,順著臉頰落進脖子,沾濕了衣領子,冰涼一片。太醫是說過,孕期的女子情緒容易低落,無緣無故哭也是很正常的。何況她今日是這樣悲傷。

權且就當這是懷孕的並發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