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繞指柔(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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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中又多了幾許茫然。她完全不能想象,她一個弱女子是如何在戰場上生存下來的。依稀明白了,她那精湛的騎術,面臨血腥的戰場時的冷漠泰然,大約都是跟隨褚移練就的。
容安低眉瞧著匣子裡那些安放得整整齊齊的書信,眸光裡多了些動容。
“你希望我看這些書信?”她將目光移向墨琚,“我聽說褚移心儀於我,也聽說我曾經想跟他一起私奔,說明我心裡還是有他的。這些書信,說不定有多少是情意綿綿的定情信,你不怕我看?”
墨琚的手指按在琴絃上,不小心弄出一聲響動,不成調子。
“都是你的過往,我怕與不怕,它都存在。若是因為怕就要逃避,這不是我墨琚的作風。”
容安靜靜地凝視著他。才發現他今日穿的是件素色的軟袍,像是尋常人家的公子哥,頭發也只是拿一支簪子隨意束了,有兩綹飄在身前,見幾分風流倜儻。加上他的模樣生得本就好,眉眼如畫一般,倒讓她心裡驀然浮出一句詩:人如玉,世無雙。
怕也只有他擔得起這幾個字。
拋開他在政治裡的那些老謀深算狡詐陰險,這個人,也當得起君子二字。
君子。容安為自己的想法覺得有些好笑。一個在黑暗濁流裡摸爬滾打的政客,竟與君子二字掛鈎。
容安抽出一封信,絹帛做的信箋,寥寥幾個字:素聞秉州盛産合歡,想起你有頭疾,合歡花泡水有緩解頭疼之用,過此地,差人採擷一些送回去。
像是拉家常一般的話,字跡倒是漂亮。
再抽出一封,仍是簡單:聽聞你入宮做了大司樂,是非之地,諸事小心。另,磨刀石做板磚拍人這件事很有創意,待上了戰場試試。另,在莒州看見一種面具,你應該會喜歡,隨信附去。
匣子裡有數面面具,唯一面白瓷勾著彌勒臉的最是有意思,容安覺得,應該是說這一面了。順手拿起面具,在臉上比劃了一下,噗哧笑了:“墨琚,你看我像不像彌勒佛?”
墨琚很認真地端量了一會兒,鄭重點頭:“嗯,像大肚子的彌勒佛。”
虧她剛才還在想他是一個君子。他哪裡有半分像君子,根本就是流氓!容安瞧瞧自己的西瓜肚,撇嘴。
再往下翻,卻翻出一封還封著蠟封的信。
“為什麼還有一封沒有開啟的?”看牛皮信封上的字跡,依舊是褚移的字跡。
墨琚道:“反正是給你的。看看也無妨。”
容安遲疑了一下,還是選擇開啟了蠟封。素箋上的字跡略見潦草,可見寫信之人當時的心情應不大好。
聞聽你替我與章家做下了一樁親事,可真是要謝謝你!容安,你與我沙場徵戰互為依靠四載有餘,倒不知你還是位熱心紅娘!但我已心有所屬,恐要負了你的好意。戰事已平息,不日回朝,望你思想明白!
字裡行間充斥著氣憤。
容安將信箋遞給墨琚,道:“不知當時我為什麼沒拆這封信。不過,看樣子,就算拆了,也未必能明白褚移的心意。按說,褚移是徵戰沙場的鐵血將軍,不該是這副委婉的性子。也聽說他舉起翼章刀殺人的時候,從未有一分猶豫過。怎麼追姑娘的時候竟這樣放不開?”
墨琚瞥了她一眼,直接跳過了她這無厘頭的幾句,道:“當時你被李箬的人傷了腿,在宮裡住著沒能回來。大概就是因為這,沒有看見這封信吧。”
頓了一頓,似有些猶疑,片刻,還是說了出來:“其實褚移為你潛回來過。不過孤沒讓他見你。”
容安打量著他,譏笑:“你和臣子爭風吃醋,倒一點也不落下風。”
墨琚倒絲毫不以為意,道:“你那時恨我,又因為臉上的傷不肯我靠近,我連跟你好好說幾句話你都不給我機會,若再多個情敵,我再想靠近你豈不難如登天?”挑眉一笑:“是男人都不會在這個時候還顧著面子。”
“嘖嘖,您可真是讓人敬佩。”容安譏諷了一句,話落,自己都禁不住莞爾一笑,指著墨琚笑嗔道:“原來你是這樣無恥的人。”
一剎那似日出烏雲散,這些天來一直壓抑的臉終於綻開了。
墨琚一時痴然,嘴角挑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眼眸裡全是笑意。
容安也怔了怔。
房中一時靜謐溫馨。因為再也恢複不了的記憶帶來的痛苦暫時煙消,容安笑過之後,主動請纓:“我給你彈個曲子吧。”
這是失憶以來她第一次主動彈曲子給他聽。卻被墨琚拒絕了:“出來這麼久,你也累了。改天吧。我讓褚移準備晚飯,吃過飯早些歇息。”
墨琚的這種做法很讓容安意外。意外之餘又有點暖心。恰她腹中的孩子朝著她的肚皮踢了一腳,她因為身體一直很弱,連帶得懷孕已有六個月胎動卻極少,偶爾動的時候也是很輕微,這一腳卻勢大力沉,將她嚇得臉色都變了。
墨琚慌忙到她身邊,急切間嗓音都破了音:“怎麼了?”
容安臉一紅,嬌羞道:“沒怎麼,剛被孩子踢了一腳。”
她無論失憶前還是失憶後,極少還有這樣的神態,墨琚看得不禁心神一蕩,一個沒忍住,朝她嘴唇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