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還是沒變,就連昏迷著,都不愛喝這苦藥湯子。”妙人看著她道。

“最瞭解自己的人,可未必就是自己呢。或許,是你的敵人最瞭解你呢。”

小兮聽不懂她說的話,但她天生是個愛說話的,挑著能聽得懂的同妙人搭話:“先生不過是昏迷了咬住了牙,她並不怕喝藥的。以前上戰場,常常會受傷,那個草藥比這可難喝多了,先生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妙人怔了一下。再坐了片刻,便一言不發地走了。

纏綿病榻幾日,容安終於又好起來。這幾日墨琚再沒現身攬微殿。據小兮探聽來的訊息,墨琚每日裡的住處不一樣,有兩回是宿在承光殿的,另幾回則宿在別的妃嬪宮裡。

墨琚不但沒來,連派人來關心一句也不曾。

入了冬,天一日冷似一日。容安沒有想出好法子拒婚,一直懨懨的,攬微殿的門都極少出了。

一日小兮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容安正在案前擺弄筆墨,眉眼未抬,溫聲道:“跟你說過多少遍,這裡是王宮,要穩重些。”

小兮氣喘籲籲:“那也得分什麼事情啊。先生,王上已經答應章大人了,把章如兒許給大將軍。現在是秋季,正是適宜成親的時節,王上說了,五日後就給完婚。王上還要親自主持大婚呢。”

容安提筆的手頓了一瞬,也不過是一瞬,便繼續書寫起來。

“遲早的事。你大驚小怪什麼?”

“可是……先生,您……”

“該來的攔也攔不住。我還有些東西要寫,小兮,你先去忙你的吧。”

容安下了逐人令。小兮歪著腦袋瞧她手上的絹帛,不解道:“先生,您都寫了好幾天了,這到底寫的是什麼呀?”

容安道:“跟你說你也不懂。快出去吧。”

這一點不像是容安的作風。前幾日她還為這事跟王上大鬧了一場,甚至還將自己鬧病了,怎麼現在就不著急了?小兮十分好奇。

她剛才掃了一眼絹帛,好多字都是她不認識的。看也看不明白。指望容安告訴她更不可能。她扁扁嘴,垂頭喪氣地出門去了。

接下來的一整天裡,容安都在不停地寫啊寫。小兮進來送了兩回飯,她胡亂扒拉了兩口了事。

夜半時分,她才終於停了筆,站起來舒了舒痠疼的四肢百骸,長長舒了口氣。

案頭堆了一尺多高的絹帛,是她這幾日忙碌的成績。她活動了片刻手腳,便彎腰將絹帛整理整齊,看著自己的成果,微微一笑。

熬紅了的雙眼裡亦是暖暖的滿足的笑意。

片刻之後,她喚來了困得眼睛都睜不開的小兮。

“清醒清醒。幫我梳頭發。要梳得好看一點。”她搖著小兮軟趴趴的身子。

“深更半夜的,為什麼要梳頭呀?”

“讓你梳你就梳,不要問那麼多。”

小兮終是拗不過她,只得從袖子裡摸出木梳來,幫她梳頭。她坐在菱花鏡前,順手摸過小兮的脂粉來,往臉上塗塗抹抹。

小兮訝異道:“先生,您這是要做什麼?以前可從沒見您化過妝呀。”

“別管我的事。”容安笑了笑。

可她的臉毀得太過嚴重。脂粉往臉上塗了一遍又一遍,絲毫遮不住醜陋的疤痕,反而變得更可怖,像個鬼。

第一次,容安為自己這樣醜陋的臉感到自卑和恐懼,可她卻無力改變什麼。

小兮瞧她有半天沒動了,忍不住問她怎麼了。

容安抬袖擦了擦眼睛,努力讓聲音平和清亮:“沒什麼,想家了忽然。小兮,一定要給我梳個最漂亮的發髻。”

小兮答應著,果然幫她梳了個十分漂亮的發髻。她發絲柔軟順滑如緞,燈光下瞧著極美。

妝容完畢,她哄小兮去幫她拿件裡衣,小兮轉身的空當,她一個手刀將小兮打暈,小兮歪在她身上,她將她放躺在地上。“對不住了。這樣你才不會被連累。”

攬微殿門口的宦侍已經打起了瞌睡,她半刻不停留地出了攬微殿。

墨琚沒有給她下禁足令什麼的,換句話說,除了沒有褚移的探視權,這座墨宮,她是可以隨意走動的。

出門之後,穿庭過巷,躲過巡邏的幾波侍衛,直奔子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