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很在意那條小狗。也是,小狗倒不討厭,比主人識趣多了。”章夫人容色裡淡淡的不屑。

果然是母女。這狗眼看人低的氣勢也是沒誰了。

容安銜著一點笑意,道:“容安確是不識趣了。那日造訪,實在冒昧,事後想想,很是後悔。容安自知不夠資格與章府往來,這就抱了小桑離開。”

名叫秋雨的小丫鬟不知從哪裡將小桑抱了來。

多日不見,它竟已落魄得比撿到它時還不如,一身黑白相間的皮毛壓根兒看不出了原來的顏色,毛大片大片脫落,骨瘦如柴……若非它紅著眼珠朝容安嗚嗚了兩聲,她恐認不出這是她的小桑。

容安憤恨地想,是不是該建議墨琚透過一項虐待動物罪,治一治這些草菅獸命的人。

顫抖著手從小丫鬟手中接過已無狗樣的小桑,容安扭頭便走。莫說謝字,沒有拿根棍子將她母女二人棒打一頓,已算她修養好。至於讓章如兒打消對褚移的心思,還是不必了。她願意受罪,且由她受去吧。

章夫人卻冷著聲在容安身後道:“容姑娘,奉勸你一句,有些人,不是你這樣卑賤醜陋的人可以肖想的。姑娘還是放明白些吧。”

容安轉回頭來,“章夫人這話似乎意有所指,但請恕容安聽不明白。章夫人還是明說的好。”

章夫人冷著一張妝容細致的臉,聲音也極冷:“明說也好。褚移褚將軍身居高位,手握重權,將來要娶的人不說門當戶對,也得是個大家閨秀,可不是你這樣的無權無勢且又醜陋之人能想的。勸你懸崖勒馬的好。”

容安默了一瞬。這些年,她從不曾為自己的這副容顏自卑過。別人說女為悅己者容,她因從不曾打算找個悅己者,所以也就沒有在乎容顏的必要。可褚移就那樣沖破心房闖進心窩裡,叫她連阻擋都來不及。

可即便如此,因她知道不可能在一起,所以也不曾為這麼醜陋覺得怎樣過。

可現在被兩個人這樣鄙視著。心裡驀然騰起的滋味,不知道是嫉妒、是悔恨、是自卑、還是別的什麼。

可她不能示弱。

翹起嘴角從容一笑:“其實,今日我來,也是想奉勸令愛章如兒小姐不要痴心妄想的。我雖配不上褚移,但褚移也不會看上令愛這種嬌生慣養又不懂禮數的女子的。再者,我奉勸章夫人還是為自己的女兒多操操心,至於褚移要娶什麼樣的人,就不必章夫人操心了。”

章如兒氣得嬌容色變形也變,指著容安發怒:“你說誰痴心妄想?說誰不懂禮數?我看你才是不懂禮數痴心妄想!那個人說褚移看上的是你,我看純屬胡說八道!說,是不是你派的人,故意使這種下三濫的招數好讓我不要和你爭?”

她的話叫容安心裡一驚。

看來,在她來之前,已經有人來警告過她了。怪不得今日她一來這母女二人就對我夾槍帶棒的。但她容安會使這樣白痴的招數?

說褚移看上她。真是十分好笑。

是誰這麼胡說八道?目的何在?和她是有什麼深仇大恨麼要將她推到章家母女明晃晃的刀口上的?

縱使很想知道那個人是誰,可她不能問眼前這二位。

蔑然一笑,容安淡聲道:“如兒小姐就這點水準嗎?動不動就大發雷霆,一點氣量沒有,說話無根無據只靠胡說八道,這樣可當不起大將軍府的當家主母呢。”

話點到即止,容安抱著可憐的小桑,抬頭挺胸大步出了章家的院子。徒留章氏母女在毒日頭底下錯愕失神。

想她容安,不過是一介女流,手無縛雞之力,胸無錦繡文章。若實在說有什麼與眾不同,也不過是生在了王侯之家,自幼略讀過幾本書,長期浸淫於權勢名利的勾心鬥角之中沒有被淹沒罷了。但泱泱九州三十七諸侯國,哪個王侯家沒有幾位出類拔萃的公主,自己又算得了什麼。

容安搞不懂墨琚為何會看她與眾不同,將她牢牢控於他的掌心。也搞不懂為何總有人處心積慮要弄死她。譬如妙人,譬如左鳴,譬如章氏母女。

過去她的確是高高在上只在人們茶餘飯後的時光消磨裡被景仰贊嘆豔羨,可現在除了禍水的罵名,所剩不過是比丫鬟奴婢還不如的糟糠之軀罷了。哪裡值得人這樣抬舉。

盛夏,南方花事早已了,北方的花事也開始慢慢往衰敗的方向走,綠意正悄無聲息蔓延並侵佔五彩花色。容安的腿傷已修養得七七八八,可以自如行走,可以在院子裡逗一逗小桑,還能同小兮一起做點女紅。

容安做這些活計的本事真是十分有限,好好一隻鴛鴦戲水的荷包,小兮說她愣是繡成了鴨子捉魚。她覺得小兮說的其實有些過了,其實還是可以入得了眼的。

容安將荷包仔細收好,準備等褚移凱旋送給他,作為打了勝仗的禮物。連同那些女孩子細膩柔軟的心思,也一併妥帖收藏入荷包,只等他凱旋歸來。

褚移其實從不佩戴這些零碎,容安已想好了一大堆說辭來說服他。

夏至的頭一天,容安覺得,大概是等不到褚移了。因這一天的一大早,她就在去王宮的路上被幾名蒙面的壯漢給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