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國國主冊立新王後,舉國同賀。國主墨琚為新後設了酒宴慶祝,滿朝文武都有份到場,還允許攜帶家眷。

大將軍褚移未曾娶親,家中亦無別的家眷,一個人赴這種無聊的酒宴又覺得十分別扭,便決定帶上他的女謀士容安。

一大早,丫鬟小兮捧了給容安量身定製的新衣來,興頭頭服侍她換衣裳。

湖藍色的暗紋雲錦,剪裁成中規中矩的樣式,端莊秀雅,低調的奢華。衣裳穿在身上,盡顯身姿婀娜。

小兮贊嘆:“先生骨架子長得勻稱,什麼樣的衣裳到了先生身上,都好看得不得了。”

“你怎麼不說,是將軍的眼光好呢?”容安對著鏡子淡然一笑。

鏡子裡的她也淡然一笑。美目盼兮,巧笑……笑得再真心,也不會好看。臉上縱橫交錯深淺不一的疤痕就像是幹涸的河床,醜陋可怖。

小兮早已經習慣她的醜樣子,未將注意力放在她的臉上,“那也得身材好才襯得出衣裳的好來。不過,將軍的眼光也確實是好。”

“你呀,這張嘴巴是抹了蜜了嗎?”

“小兮說的是事實嘛。哎,對了,先生,您知道嗎,新冊封的王後是亡黎的那個承光公主黎桑。朝堂上為這事兒都炸開了鍋,大臣們一致反對今上立她為後,但今上一意孤行,非立不可,甚而放下話,誰再敢反對,脫了官服走人便是。”

容安手上的桃木梳子啪嗒落地。

黎桑。這個名字何其耳熟。

怎能不耳熟。在她十六歲以前,用的,就是這個名字。

宮裡的那個,不是真正的黎桑,而是她當初的婢女秦妙人。

她是黎威公最小的女兒,封號承光,以容顏佳琴藝絕學識淵而聞名九州三十七諸侯國,被人稱為天下第一美人,名聲絕不亞於名震九州的墨國戰神褚移。

四年前,墨琚發動戰爭,打著“伐無道、誅暴黎”的旗號,由大將軍褚移率兵攻打黎國。腐朽動蕩了幾十年的黎國,頃刻土崩瓦解。

褚移進入黎宮,直言墨國主上久慕承光公主風姿,欲請回墨國一見。

她不堪受辱,拔下發間的金釵,刺毀了自己那張絕色的臉。

她的侍婢妙人站出來,李代桃僵,代替她上了前往墨國的馬車。她雖不同意,卻沒能攔得住妙人。

且褚移明知有假,但心中實憐憫這個烈性的女子,便預設了這個錯誤,沒有揭發,將妙人送入了宮裡。

她臉傷得厲害,又拒絕褚移給她請來的大夫醫治,致使一張臉終究是毀了。

現在想想,當時還是太年輕,太執拗。

後來,褚移還是將她帶回了墨國。給了她一個新的名字,新的身份。容安,謀士。他問她:“這樣,你可願意?”

容安答了一聲“好”。

她這一聲“好”,委實答得艱難。褚移雖是奉了君命,但終究是親手覆了她家國的人。她實應視他為仇人。

可黎國的覆滅,是大勢所趨。她父王奢靡無度,黎國臣子也跟著走歪了路子,結果導致黎國上下民不聊生餓殍遍地。不是墨琚,不是褚移,也會是別的什麼人覆滅黎國。

況,褚移,那位九州大陸三十七諸侯國無有對手的戰神,她從前一直愛慕著他。

命運很愛捉弄人,擇了褚移來覆滅她的家國,令她措手不及,心生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