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皇帝怎麼可能沒死

王沐川從書房取來一軸用於擬招的帛書,蕭珩用嘉寧帝的字跡寫了封十萬火急的勤王詔,隨即蓋上自己隨身攜帶的私印。

嘉寧帝這人雖然不愛批奏摺,卻十分愛蓋章,看書賞畫都要敲上幾個,因此李進喜身上總是備著幾個印章,那日正巧一道帶著逃出了宮,這會兒倒是用上了。

蕭珩待字跡晾幹,將那軸帛書遞給王沐川,卻見對方紅著眼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蕭珩:“……”

又怎麼了這是?

王沐川顫抖著手接過那封帛書,看著上面的字,一時感慨萬千。

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嗎?

皇帝不僅沒死,竟然還會寫詔書了。

還寫的這麼有條理!

他十分小心地收起卷軸,“數日不見,陛下的變化好大,老臣竟險些要認不出來了……”

嘉寧帝是他看著登基的,雖然大燕後期因為制度問題,中央禁軍的兵權握在宦官手中導致閹黨幹政,但若是蕭桓當初不一味沉迷享樂,將朝政大權完全甩給安有良,後者也不至於如此肆意橫行,燕朝也不至於腐朽崩塌的如此之快。

蕭珩:“……”

眼見王沐川愈發有傷春悲秋之感,恨不得將一腔苦楚心酸都傾訴與他,蕭珩趕緊叫停,“時辰不早了,朕也該回去了,詔書的事交託給王侍郎,朕便放心了。”

王沐川跪下叩首道:“臣願為陛下盡犬馬之力,死而無憾。”

蕭珩站起身,虛扶了他一把,抿唇道:“王侍郎的忠心,朕都知曉,若是沒了侍郎,朕還能仰仗誰呢?這些不吉利的話不必再說了,王侍郎務必保重自身。”

他這人笑的時候,總是習慣象徵性地抿下唇,就連唇角的弧度都十分的敷衍,倘若跟在蕭珩身邊久了,就會發現他這人在勉勵所有大臣為自己賣命的時候,都會擺出這麼副表情,雖然皇帝只是客套,但配上蕭珩那總顯涼薄幽深的雙眸,他這麼一笑,彷彿在一片茫茫冰原裡突然出現了個火爐,好似位高權重者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十萬分真情,總是叫人有些恍惚,以為自己是才是他最器重的那個。

更別提之前總是面對著一個昏君的王沐川,他當下感動的,簡直恨不得為蕭珩肝腦塗地。

蕭珩從座椅上起身,轉身正欲離去之際,注意到了正廳中高懸著的那副早已被風霜侵蝕的牌匾,上題“山河永鎮”四字,透過那蒼勁的筆鋒,依稀得以窺見題字者當年的豪情壯志。

蕭珩:“這可是太宗皇帝題的字?”

隆武二十九年,可汗阿赤那入洛陽為質,西突厥滅,於是他寫下這幅字,贈予尚書令王博言,當年壯景,猶在昨日,如今再見,卻已物是人非。

王沐川點頭,心中感慨萬千,“正是太宗皇帝禦筆親賜。”

蕭珩看見那字匾下還掛著副畫像,畫像中的人臉龐黝黑、膀粗腰圓、滿臉絡腮鬍子,長得堪比怒目金剛,手持玄鐵弓,正在彎弓射鴻雁。

他眉峰微蹙,有些疑惑對方為什麼要在自己的題字牌匾下掛個門神像,而且這門神怎麼還是拿弓的?

王沐川卻望著畫卷中的人,滿臉的仰慕,“想當年太宗皇帝在漠北大敗突厥,大概就如這畫中的一般意氣風發吧?這幅‘太宗北征圖’乃永宜年間名家蘇墨親筆真跡,可謂千金難買的珍寶,還是一位好友贈予老臣的……”

蕭珩:“……………………”

即便他一眨眼重生到了百年後,大燕山河已物是人非,但老蕭家還是有兩樣東西頑強地遺傳了下來,一是當昏君的瘋癲基因,二是一脈相承的蒼白容貌。

而這嘉寧帝蕭桓和他自身唯一相似的就只有臉了。

當年蕭珩的畫像流傳到民間,許是因為不符合百姓心目中戰神皇帝的形象,反而總讓人聯想起聊齋志異中的狐妖與玉面書生,於是不少畫師對太宗皇帝的畫像進行了藝術加工。

這才有瞭如今的版本。

蕭珩本身不是在意外貌的人,也鮮少關注這些東西,但即便如此,他看著這副酷似門神的畫像,還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他只看了兩眼,隨即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將蕭珩送走後,王沐川立即將詔書交給貼身心腹,囑咐對方扮作自鳳翔而來的使者,務必在半個時辰後將這份詔書送入朝中,同時又派人去打點了內侍省與王家素有往來的傳旨太監。

確認計劃沒有遺漏後,王沐川趕緊整了一下衣冠,匆匆上朝去了。

……

皇宮被燒了。

如今上朝的地點在原本的京兆府。

王沐川抵達的時候,隔著老遠便看見了一隊身持銀槍的衛兵。

那是段雲楓的親衛隊,據說這兩百牙兵都是段雲楓親自挑選的河東勇士,個個勇猛無敵、以一敵百,自李冀昌入主洛陽後,城內的禁軍由李冀昌手下的人接管,段雲楓大軍駐紮在京城南郊,唯獨這支銀槍親衛隊隨身跟著,形影不離。

段雲楓今日是騎馬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