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委屈,談意惟想。

他坐立不安地在塑膠椅上扭了兩下屁股,還是覺得不甘心,於是忽然向坐在一邊的阮鉞探過身去,一本正經地控訴了兩句:

“你這是冷暴力,是不對的。”

阮鉞盯著螢幕的眼神有了1秒鐘松動,然後無奈地垂下眼看他:

“我沒有。”

“你就有。”

“我沒不理你吧。”

“你嘴上理了,心裡沒理。”

說完這句,談意惟也覺得這對話有點像小情侶鬧別扭,趕緊清清嗓子,重新說:

“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有什麼問題說出來嘛,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一直不理我的話,我很難受的。”

阮鉞張了張嘴,好像還想辯解什麼,但終於沒說出口,他移開視線,怎麼都不接茬了。

談意惟知道,阮鉞從小就是這樣,關心人的事不少做,但流露感情的話絕對不說,什麼“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會永遠站你這邊”之類的,小時候的談意惟倒是沒少講,但阮鉞從來都不作回應,最多也就是點點頭。

可能是一直以來,畸形的家庭教育還是對他産生了一定影響,讓他將柔軟的感情視為恥辱,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暴露一絲軟弱的可能。

談意惟試圖溝通無效,只好悻悻地閉上嘴巴。

叫到號之後,做了一系列檢查,醫生和顏悅色,讓他們放寬心,說奧運冠軍還有得哮喘的呢,控制好了完全不會影響生活。

這種安慰對談意惟還比較有效,但阮鉞一直擰著眉沒說話,到走出醫院的時候還在拿著肺功能檢查的結果在研究。

又走了幾步,他對談意惟說:“期中的體測你不要參加了,我去幫你請假。”

因為有哮喘,談意惟這學期的的體育課選的是太極劍,既能強身健體,又不會劇烈運動,但大學生體測又有跳遠,又有1000米長跑,阮鉞擔心他會吃不消。

談意惟還在跟他生氣,忿忿地嘟囔了一句:“有什麼不能參加的,人家得哮喘還參加奧運呢。”

阮鉞停住了腳步,問:“他們有專業醫療團隊,你有嗎?”

談意惟慫了,縮了縮脖子,說:“哦……那,那聽你的吧。”

他其實也並不太想因為有哮喘這件事,被劃歸到“特殊人群”中去,而且這段時間病情還算穩定,總覺得只要提前吸了藥,申請免測的必要性並不大。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病曾經嚇到過阮鉞,在這件事情上,阮鉞應該不會做出讓步。

感受到了這份關心,他又變得有點高興起來。

阮鉞拿著《免予執行<國家學生體質健康標準>申請表》和病歷去找談意惟的輔導員申請免測的時候,輔導員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談意惟朋友?他怎麼不自己來申請?”

阮鉞面不改色回答:“他今天去醫院了。”

因為之前軍訓的事,輔導員知道談意惟有哮喘,沒多看這些材料就收下了,而阮鉞剛要走出辦公室,又被輔導員叫住。

“下次有什麼事,讓他親自來辦。”輔導員這樣說。

阮鉞皺了皺眉,沒說什麼,抬步走了出去。

自從上次被人誤會自己是在和談意惟談戀愛,阮鉞對兩個人的相處模式進行過一番深刻的反思。

同進同出,太親密;混洗內褲,太曖昧;大包大攬地,越俎代庖地替談意惟做決定,太沒有邊界感。

被藝術學院的輔導員提醒之後,他更覺得自己問題很大,可能是從小就一直將談意惟的事看作是自己的事,到現在還是會習以為常地按照自己的判斷去幹涉談意惟的日常生活。

但如今,談意惟也成年了,自己的這些幹涉好像是顯得有點太沒分寸感了。

畢竟,談意惟不是他的“所有物”,兩個人也絕不可能有比朋友更進一步的關系。

為了讓這段友誼能夠更健康、更長久地維持下去,他需不需要做出更多的改變,來修正兩人之間的相處方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