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宿舍有個同性戀(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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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宿舍有個同性戀
阮鉞以為自己早已習慣了,每當父親在眼前上演那種“打戲”,他也能冷靜地坐在茶幾下邊,抬著眼皮觀看“女人”流血的大腿。
他的父母在煤礦工作,十年前,還未實現機械化採煤,父親每天坐班車去下井,手指的紋路裡常是洗不掉的煤塵,臉上皺紋藏汙納垢,時間久了,在鬆垮的皮肉上結成一層黑硬的殼。
這層黑硬的殼,讓阮嵩在面無表情時也兇相畢現。
表皮脫落的褐色皮帶,百貨大樓五塊錢十條批發的便宜貨,精準地抽打“女人”裸露在外的面板,“女人”抖動著嘴唇,汗如雨下,攪弄脂粉,長指甲在汙髒的瓷磚上胡亂地滑動,膝蓋肉感十足地貼著地磚,作爬來爬去狀,也不知道是痛還是興奮,又或者這兩種情緒天生就是相生相伴,邊界不清。
阮鉞的姑姑在縣城裡開小旅館,旅館在巷子深處,巷口掛一塊壞了兩道筆劃的彩色ed燈牌,寫“住宿”二字,到傍晚六點鐘,和街邊路燈一起亮起,輕浮而鮮豔的紅、黃、藍,燈珠閃爍,暗示一種廉價的刺激。
巷子裡兩邊牆腳下常年有濕滑的青苔,也常年有這種女人,立在暗處吸煙,見到有潛在的顧客,就從裡面伸出一條死白的手臂,作攬客狀揮動。
阮鉞在縣城裡見過很多這樣的女人,但眼前這一位要更特殊,她穿橡皮粉的裙子,裙擺被折了一道握進手裡的皮帶打得翻飛,寬闊的面上香汗淋淋,仰起頭的時候就順著脖頸滑落到喉結上。
明明是一個扮成女人的男人。
阮鉞自出生起愛哭鬧,怕黑,被父親帶去鄰近礦區的村子找大師“治病”,大師在他手上一摸,緩開金口,道:
“陰氣過盛,需要打陰邪。”
礦上事故多發,巨大的不確定感如雲似霧,死亡的陰影之下,人們大多信命,信天,信超越現世的靈異世界,未婚去世的少女需要配冥婚,小兒夜啼過多則要請人驅邪。阮嵩對一切指向陰性的氣質恨之入骨,他提起兒子的衣領,把人扔到火盆旁邊,火舌一燎,幾乎舔著大腿,幼年的阮鉞尖叫,爬行,涕泗橫飛,又被父親攔住去路。
什麼是陰邪,憑借粗糙的直覺,像女人的男人是陰邪。粉裙子“女人”開始頻繁在家裡出沒,配合每週一次的打戲,阮鉞被捆在茶幾腿上,肉乎乎的小腿被勒出紅痕,驚恐地看著“女人”表演痛苦萬狀的號叫。
他在宿舍的單人床上驚醒過來,又是做了同一個夢——
宿舍,屋內是濃度很高的黑,室友們此起彼伏地打鼾,只有一個小個子男生沒睡。
為了節約電費,宿舍的空調在睡前就關了,小個子男生躺在床上,緊貼著牆,握著亮屏的手機,壓低聲音在和什麼人說話。
似乎是在打影片。
阮鉞不耐煩地翻了個身,那男生就睡他對面的床位,瘦瘦小小的,聲音也很細,沒什麼存在感,但半夜打電話這種事情還是有點不講武德,窸窸窣窣像半夜偷油的老鼠,非常打擾人休息。
阮鉞睡眠很輕,醒了就再難入睡,剛想敲敲鐵護欄,表示對方安靜些,卻看那男生在幽幽的螢幕燈光下,把嘴唇往前置鏡頭上一印,說了句:“老公,晚安。”
然後結束通話了通話。
阮鉞騰地坐起來,一陣煩躁順著脊椎骨竄起,他壓低眉頭,睡意全無。
宿舍裡有同性戀!
同姓戀,是啟用銘刻在基因序列中厭惡情緒的關鍵詞,阮鉞並不是要對這類人進行什麼道德批判,只單純覺得惡心,是霧霾狀的,無孔不入鑽入口鼻,滲進骨縫裡的那種強烈的惡心。
耳邊血液流動的聲音嗡嗡響,是情緒過於激動時可能出現的體徵之一,他順著梯子下床,打著手電光避開了對床男生胡亂丟在地上的拖鞋,開了門走出去。
淩晨2點,他坐在宿舍樓道的臺階上,突然很想來上一根煙。
談意惟也沒睡好,到天快亮的時候才真正睡沉,早上8點集合軍訓,他六點半定了振動的鬧鈴起來,半夢半醒爬下床,摸到洗漱池邊,拿起牙刷放在流水下面洗了洗。
他洗臉洗得很粗率,就用肥皂打一層沫,在臉上隨便抹一把,撩起水沖幹淨,同時也醒了神,擦幹淨眼睛眉毛上的水珠,才發現自己下床的時候忘記了戴口罩。
還好這時候不是舍友們起床的時間,他小心翼翼地往床鋪的方向看了看,卻和長發男對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