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喔唷喔”了一聲,捂住心口,迅速用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敏捷身手避開了兩人,竄到了門外,一邊心有餘悸地頻頻回顧,一邊嘴裡還嘟囔著什麼。

“什麼玩意……是我兒子的話不得把腿打斷……”大爺小聲嘀咕的聲音被春風吹了吹,飄遠了。

從這時候起,阮鉞開始不自在,好像被這情侶裝紮得有點渾身發癢,他抬起手撓脖子,挽起袖子撓手臂,整個人都躁動不安,談意惟感覺到了,也沒有放過他,反而直接上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哥哥,晚上回家想吃什麼?我給你做呀~”談意惟故意親親熱熱地挨緊阮鉞,用了平時絕對不會用的稱呼,一邊把目光落在在菜攤子上,做出挑選的樣子,“番茄豆腐湯怎麼樣,我親自下廚喲,你不是愛喝嗎哥哥。”

賣西紅柿的大嬸見他們兩人走上前來,趕緊就站起來攬生意,有錢不賺是傻蛋,雖然她也不理解為什麼倆男孩子能在一塊兒談戀愛,還竟然一起來逛菜場,但還是很有眼力見地吆喝起來。

“哎,小夥子,看看嬸的西紅柿,看看沈嬸的嫩豆腐,包新鮮的,買了就送小蔥和蒜奧——”

談意惟在攤位上挑挑揀揀,磨磨蹭蹭,買點菜買了快半拉小時,每個從他們身後顫顫巍巍路過的老頭老太,看見兩人衣服上的字,都先是驚詫,再表示懷疑,然後斜著眼匆匆走開,到了稱重付錢的時候,大嬸還是按捺不住,很好奇很好奇地問:

“你們倆……真的是……那個啊?”

談意惟面不改色,微笑點頭,大嬸的表情更加浮現一種獵奇的驚異,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像你們這種人……以後老了要怎麼辦??”

在很多大叔大嬸,大爺老奶的世界觀裡,不和異性結合,等於沒有孩子,沒有孩子,等於晚景悽涼——就是生病了連能倒杯水的人都沒有的那種無限悽涼。

“老了,我們兩個互相照顧也很好的啊,”談意惟淡定接過打包好的菜,還是很禮貌地回答,“而且活不活得到老還不一定,人生中總有比單純地維持生命更值得做的事情吧。”

如果說真心話,他其實一點也不懼怕“老了以後”的事情,如果真能和阮鉞在一起,就算活不到老也無所謂,還正處青春年華的談意惟就是這麼想的。

“哦哦……那以後也可以領養小孩的嘛,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奧。”大嬸有點被他的話驚到了,訕訕地打著哈哈找補道。

全過程中,阮鉞都沒說話,到談意惟買完了,重新挽上他的胳膊離開,都還一直保持沉默。

走到卷簾門外,談意惟問他:“感覺怎麼樣?還受得了嗎?”

他點點頭,沒拂了談意惟的面子,說“嗯,還行。”

“那剛才那個大爺罵我們‘什麼玩意兒’,那個阿姨說‘你們這種人’的時候,你傷不傷心?生不生氣?”談意惟接著問。

“嗯,有點。”阮鉞還是不鹹不淡地這樣回答。

談意惟鋪墊完了,開始趁熱打鐵地輸出道理:

“你看,我們今天只是模擬了這個情境,就覺得很不舒服了,但你的師兄小孫,就可能每天都會遇到這些冒犯,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給他難堪,但是能不能,稍微多一點耐心,對人家有禮貌一點啊。”

阮鉞看著他的眼睛,很專注地聽他講話,耳朵是聽進去了,腦子不知道接沒接受,總之嘴上是答應了,還是輕輕的,聽不出情緒的一聲“嗯”。

談意惟仔細觀察阮鉞的表情,什麼也沒看出來,也沒有什麼被觸動的那種感情,頓時覺得今天這一整天好像都在白忙,一下子就有點洩氣。

他也不是專業的療愈師,沒有任何經驗,而人心是多麼幽深精微的領域,有時候就算付出再多努力,可能也無法改變其中早已穩定成型的一隅。

看來,對阮越的“治療”可能已經進入瓶頸期,短時間內難有更進一步的突破了,他失望地想。

但讓他怎麼也沒料到的是,就在這個學期,快到考試周的時候,發生了一件非常意外的事,阮鉞竟然主動公開了他們兩個的“情侶”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