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2章 49.“你們剛才是在講我嗎”(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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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49.“你們剛才是在講我嗎”
趙碧琴像個幽靈,悄無聲息出現,又默不作聲消失。
三分鐘時間,足夠她看見他的兒子把談新的兒子按在懷裡,像抱著顆救命稻草一樣,年輕的身體緊緊相貼,嚴絲合縫,情感的強度像超聲波,聽不到,看不見,卻極有穿透力,鑽得人一陣陣目眩,一陣陣心慌。
比起疑惑,她更覺得尷尬,談意惟那麼瘦,那麼輕飄,被她力大無比的兒子死死抱住,一點掙紮的餘地都沒有,不知道是不是自願,就連哭泣的聲音也是低弱無力。
她沒看見兩個人的表情,但這種讓人不能理解的畫面依然沖擊了她,讓她覺得有點恐怖——好像自己再多發現些什麼就會天崩地裂一樣的恐怖。
她悄悄地退開,回到臥室去。
兩個小夥子,吵了架,抱一下,沒什麼的,她想,努力讓拒絕深思的本能在“正常世界”的邊緣糊出一道牆,將自己保護在安全的領域之內。
這間次臥,之前是談意惟在住,床單被套是新買的,屋裡其他地方卻留下了不少悉心裝飾的痕跡。談意惟和阮鉞是很不一樣的孩子,為什麼如此不相似的兩個人會成為這麼好的朋友,這麼多年來都一直分不開呢,趙碧琴直到今天,才開始覺得應該要感到疑惑。
第二天,她對阮鉞說,她要回老家去。
這三個月,因為養護得當,腿疼已經漸漸緩解,基本上能夠擺脫輪椅自由行動,向單位請的長假也即將到期,提出要啟程回去本來就是順理成章,阮鉞聽了,拿出備忘錄檢視給她安排的就醫流程表。
“我建議,還是等下一次複查結束,再穩定一段時間後回家。”他盯著自己排的表,不自覺用了點醫生對病患下醫囑的語氣。
趙碧琴清瘦泛黃的臉上浮現一絲不自在,委婉拒絕道:“再不回去,單位領導要說哩。”
事實上,並不會有單位的人來催她,辦公室的人力本來飽和,基本上大家都知道她的情況,平時派給她的重要事項不多,還有點對屍位素餐者眼不見為淨的煩。
阮鉞收起手機,既然趙碧琴執意要走,他也不會繼續阻攔,他們母子兩個平時的相處一直都很有邊界感,誰也不會過分地幹涉誰的生活。也許是因為在阮嵩的訓練下,他們三個的關系,比起像親人,還是更像同事。
阮嵩是不可違抗的大領導,趙碧琴是後勤保障人員,而阮鉞就是最基層最基層的小工,在崇尚“狼性文化”的“企業”裡,每個人各司其職,遵循著同一套行事準則。
阮鉞給趙碧琴買了一張機票,然後叫了一輛網約車,把人送到小區門口,就算完成了做兒子的義務。
回到家,還有談意惟需要他的照顧,需要他擔起“男朋友”的責任。
談意惟昨晚哭過之後,失眠一夜沒睡,早上就開始發燒,伴隨上呼吸道感染的症狀。
一般來說,哮喘患者很害怕感冒,阮鉞幫他請了假,自己也留在家照看他。
找舉報者的事,阮鉞向談意惟保證了,不會再繼續追查下去,為了保持心情的平靜,兩人約定好了,誰也不能再提起這茬。
強制性地把這事翻了篇,談意惟病得昏昏沉沉,又開始發愁期末考試。
“我還沒背完書呢……下週要考了”在燒到38.7度的時候,他都還在咕噥著念。
阮鉞撥開他額前的頭發,摸他滾燙的腦袋,低聲在他耳邊說:“不背了,睡一會。”
“不行啊,”談意惟半張開燒得水汽濛濛的眼睛,好像已經不很清醒,又好像還很有邏輯地說,“現在不背書,就來不及複習完課本,複習不完課本,期末考就會考不好,這次考不好,績點就會低,績點低,就保不了研,保不了研就不能做高學歷藝術家,實在不行,還得去上班打工呢……”
“不做高學歷藝術家也很好,不上班也可以,我有錢養你。”阮鉞涮了一條冷毛巾,貼在他額頭擦擦,臉頰擦擦,燒得通紅的兩只耳朵也裹起來揉了揉。
“唔,呼呼……”談意惟仰著頭讓他擦,含糊不清地笑了一聲,“你能一直養我嗎?一直一直,到我死掉那天……”
“嗯,到我們兩個死掉那天。”阮鉞糾正他的說法,看到談意惟的眼睛睜大了,光而潤的黑眼珠盯著自己來回地移動。
他知道,談意惟高度近視,又沒戴隱形眼鏡,自己在他眼中可能就是一團模糊不清,忽遠忽近的人形障礙物,這麼想著,就彎下腰,湊近了,讓談意惟看清楚自己臉上的表情。
他沒有在開玩笑,一直以來,他都堅信,談意惟和他的生命,一定在冥冥之中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是環抱一起,從彼此身上汲取養分的兩棵樹,如果一方枯萎衰敗,另一方也不能獨活,從在雪地裡差點死掉時第一次見到談意惟,他就一直固執地這樣認為。
“你知道嗎?”談意惟開口繼續說,“剛上大學的時候,我在網上買了六大包口罩,買回來才知道一包裡面有一百多個。”
他燒得有點混亂,小聲絮絮地說著,阮鉞就低著頭,在他能看得清的範圍裡,仔細耐心地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