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什麼都不許,你答應嗎?

阮鉞覺得,談意惟的每一個反應,每一個動作,都讓他非常生氣。

還有眼前這個衣冠楚楚的男人,阮鉞記性好,幾乎過目不忘,一眼就認出這是之前和談意惟一起吃過晚飯的那個藝術家。

他一向都對別的男人看談意惟的眼光非常敏感,而這人看向談意惟的神情絕對不是多麼清心少欲,現在想起來,當時在首都幫談意惟升級套房的所謂“藝術家哥哥”,也一定是這個人無疑。

花大價錢給一個大學生住豪華套房,不是糖衣炮彈是什麼?這次談意惟關掉手機跑到垂河,八成也是被哄騙來的,什麼藝術家,肯定又是個別有所圖的色狼!

看起來三十四五歲的樣子,居然騙剛成年的小男孩到這種小縣城來開房,還心機到只開單人間,阮鉞不敢想在談意惟失去聯系的一天一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用力攥緊了這人明顯價值不菲的休閑襯衫,正準備照著他左下頜關節來上一拳,本來坐在床上垂頭喪氣的談意惟卻突然撲上來,一邊哭叫一邊推著他,讓他放手,說“別打別打”。

遲映鶴本來就是瘦高身型,比阮鉞弱勢不少,這一拳下去,藝術家金貴的臉估計非得破相變形不可,談意惟嚇壞了,死死抱住阮鉞將要揮動的手臂,淚眼婆娑地求他“千萬別打”。

阮鉞見談意惟竟然站在對方那邊,一時間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太陽穴很尖銳地一陣刺痛,他本來就覺得很奇怪,談意惟怎麼突然和搞女裝的男同學玩在了一起,現在竟然還和明顯大了他一輪還要多的男人不清不楚地廝混,也不知道發展到了哪一步,有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他的手臂被談意惟抱住,怒氣發洩不出來,只覺得血壓噌噌飆升,頓時有種眼冒金星的感覺。

他還年輕,應該沒有什麼腦血管破裂的危險,但暴怒之下,還是有點頭暈惡心的難受,他松開遲映鶴,轉身拖住談意惟的手腕,語氣生硬道:“跟我回家。”

遲映鶴直起腰,理了一下襯衫領子,他被阮鉞剛才的一番推搡搞得狼狽,精心設計造型的頭發也散開了幾縷,一個在社會上還有點地位的體面男人,竟然被小自己十幾歲的毛頭小子無理地、粗暴地對待,後腰估計還撞青了一片,說一點也不生氣是不可能的。

況且現在,明顯情緒尚不穩定的男生還要拖著談意惟離開,遲映鶴覺得實在不妥,於是大步追出去,在走廊裡把人攔住。

“你不能帶他走,你連他也想打嗎?”遲映鶴伸手撥了一下額前散亂的頭發,明顯也動了怒,“你剛才的暴力行為,我完全可以報警,你放開他,讓他自己走。”說著,就要去拉談意惟的手。

“好啊,請你去報警。”阮鉞猛地又把談意惟往身後一拽,也不顧是不是把人拽痛了,十分強勢地對藝術家先生說,“剛好也想請警察查查你,是不是個拐騙小男生的慣犯,他才多大年紀,你到底什麼目的,自己心裡清楚。”

“請注意你的措辭,”遲映鶴怒聲道,“什麼叫拐騙小男生的慣犯?”

酒店房間的隔音本來就不好,三個人站在走廊裡拉拉扯扯吵吵嚷嚷,很多人都在屋裡聽到了,這場騷亂很快就驚動了酒店保安,三五成群地上了二樓來。

談意惟被兩個人互放的狠話嚇得魂飛魄散,一會兒求遲映鶴“不要報警”,一會兒又跟阮鉞爭辯“他沒拐騙”,兩個人都不聽他說,針鋒相對地頂著,誰也不肯讓步。

保安們湧過來,把他們三人帶到了辦公室調解,最後,談意惟說願意跟阮鉞回家,於是回去收了行李退了房,被阮鉞像抓小雞一樣帶去了火車站。

接近半夜的時間,已經沒有高鐵,只有慢車。慢車要坐將近四個小時,一路上,兩個人都很沉默,阮鉞一直沒松開鉗著談意惟手腕的手,談意惟掙了掙沒掙開,只能用單手打字發微信,對遲映鶴一千零一次道歉。遲老師本來就是出於好心專程去安慰自己,沒想到卻被誤會成圖謀不軌,還險些不明不白地捱了打,他心裡愧疚得不行,覺得阮鉞這樣實在太不講道理。

阮鉞還沉浸在談意惟失聯一整天且和男人同住單人間的憤怒中,在路上一直忍著沒發作,回到家,包還沒放下,就抓住人的肩膀逼問:“那男的是不是欺負你了?摸你了嗎?碰你了嗎?說實話!不許替他遮掩。”

談意惟聽了這話,一下子漲紅了臉,差點氣得彈跳起來,他崩潰地喊叫:“都說了沒有沒有,你聽不懂人話呀!”

阮鉞非要問,問了又不信,之前隱瞞和孟流來往的事已經讓談意惟在他這失去了基本的信譽,他看談意惟反應這麼大,心裡更加懷疑,也不多廢話,拖著人就往浴室走,一邊很憤怒地講:

“你才多大年紀,知不知道後果?受傷怎麼辦?得病怎麼辦?你知道艾滋病感染者裡面同性性傳播的比例有多高嗎?”

談意惟被強行拖進浴室,說要進行外科查體,他大為震驚,堅決不配合,雙腿亂蹬亂踢,混亂中踢中了阮鉞的下巴,阮鉞臉色陰沉,扭住他的腳踝,但最後也沒狠下心強行檢視。

“你自己考慮清楚,高危行為後72小時之內必須必須服用阻斷藥,這是很嚴肅的事情,不要耍小孩脾氣。”

說完,阮鉞把人拉起來,推進配有衛生間的主臥,門一關,一鎖,讓他在裡頭好好反省,想說實話的時候再放他出來。

主臥平時是阮鉞在住,談意惟氣呼呼地脫掉在外面穿的衣褲,隨便找了阮鉞一身幹淨衣服穿,然後坐到阮鉞的床上,對著阮鉞的棉花枕頭梆梆來了兩拳。

“冤枉人……不講道理!”談意惟對著棉花枕頭說。

他不知道為什麼阮鉞對遲映鶴敵意那麼大,甚至用了點莫名其妙的“捉姦”的架勢,講一些怪話,什麼“同性性傳播”,什麼“高危行為”,他氣得臉綠,暫時不想和阮鉞說話。

但他也沒想到,阮鉞說要關他,就真的不讓他出房門了。

從八月初,到八月末,他鬧過,喊過,服軟過,阮鉞就是不給他出門,不給出門,三餐倒是定時定點伺候,但每次過來送飯,還是不給他好臉色看。

談意惟每天躺在床上玩手機,也漸漸冷靜下來,覺得應該是自己失聯那一天嚇到了阮鉞,一天失去聯絡的驚嚇,要用三十天的“禁足”來抵,倒也勉勉強強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