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阿姨拎著滿滿兩盒飯,嘟囔進入病房:“小同學怎麼這麼急呀,特意做了這些,想讓他吃完再回呢!”

進門見到謝文,她忙遞過手中的保溫盒:“謝先生,我聽他們說,這次真是太危險了,那冰特脆特薄,旁邊的人都不敢過去 ,多虧小同學幫忙,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謝文不置可否,接過飯盒放在旁邊:“我自然會好好感謝他,小舟是怎麼回事,數九寒天的,他去雪山公園做什麼?”

阿姨不敢說實話,想給謝奕舟留點面子:“ 我也不知道,可能孩子淘氣,看大家都在玩, 自己也想玩玩。”

“自己也想玩玩?”,謝文冷哼一聲,“玩的掉進河裡?”

阿姨不敢再說,小心抬頭看他,謝文凝眉沉思,指節點點床面 :“這小子不喜歡住院, 一會帶他出院 ,家裡床鋪好了嗎?”

阿姨忙不疊點頭,她知道以謝奕舟的本事,稍微恢複點力氣 ,就會頭也不回跑回家, 與其到時候再抓他,不如現在帶他離開。

醫生護士從門外進來,幫他們把謝奕舟抬上車送回家 。謝奕舟一路昏沉 ,攥緊爸爸的小指 ,死活不肯鬆手。

回了家也沒好轉,謝奕舟頭頂像有個人體探測器 ,謝文和他在一個房間,他就安心休息不再折騰,謝文離開他去客廳取東西,再回來就見他搖頭晃腦,像條擱淺在岸邊的鯨魚。

幾次下來謝文懂了,他風塵僕僕一路回來,同樣累的厲害,幹脆趴在兒子床邊,任兒子摸索攥他指尖。

謝奕舟睡了長長的一覺。

這一覺十分黑甜,積壓在體內的疲憊像被日光吸出,化成晨霧從毛孔消散。

再醒來時天光大亮, 窗臺上有隻高腳花瓶,裡面幾束新花,散發淡淡馨香。

謝奕舟陷進松軟床鋪,鼻子塞進被底,默默呼吸熟悉的氣息,幾分鐘後他猛然睜眼, 之前發生的一切撞入腦海,神經被撞的震顫不已。

他去雪山公園撈婆婆魚,冰面碎裂落入水中,石崇撈魚一樣把他撈起,他躺在病床上,迷迷糊糊慫恿石崇,讓他和謝文提要求···

幹,果然腦子燒糊塗了,燒成傻子了吧!

謝奕舟揪住頭發,差點嚎叫出聲。

他怎麼說實話了!

就算想讓石崇爸爸早點出來,也不能用這樣的方式啊!

即使同樣的要求,也不能讓石崇來提,應該讓他來提啊!

這在謝文看來,石崇不止強人所難,還得寸進尺,簡直是赤·裸·裸的蹬鼻子上臉,謝文能理人才怪,沒當場給人穿小鞋,都算給足了面子···

真是受夠了這副破爛身體,只會沒完沒了給他惹麻煩,害他腦子都不清楚,石崇估計恨死他了!

真是辛辛苦苦幾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謝奕舟懊惱不已,眼睛盯著牆角那塊大理石,恨不得當頭撞過去。

可是事已至此,鬱悶毫無意義,亡羊補牢為時不晚,他得盡快修補回去。

張姨在外面走來走去,估計是在給謝文端茶倒水。

謝奕舟鼓起勇氣,兩腳放在地上,起身時天旋地轉,一把扶住牆壁, 勉強撐直身體。

搖搖晃晃走出門,謝文穿著睡衣,半躺在沙發上看報紙,對於兒子醒來這事,他表現的十分冷靜,只微微抬起下巴 :“過來。”

謝奕舟忸怩挪過去,慢慢騰騰坐下,屁股只敢佔據沙發邊角。

“和爸爸說說 ,到底是怎麼回事”,謝文神色冷淡,緩緩品口茶水,正襟危坐面對兒子,“你和那個石崇,有沒有同學之外的關系?”

謝奕舟驚了一跳,後背寒毛豎起,冷汗嘩啦啦洇濕後背,浴袍瞬間黏住身體。

好不容易平穩的心跳,在喉管咚咚作響,嗡鳴聲幾乎要穿透耳膜,直鑽到骨頭裡去。

“確、確實不止是同學,他還是、還是我、呃、互助組的隊友···”

“這個毫無說服力,編個更好的回答。”

謝奕舟被噎個半死,幾句話說的斷斷續續:“爸,不是那樣的,不是編,就是平時總讓他給我講題,時間長就熟悉了,這次也是趕的巧,我幫個小屁孩撈魚,誰知道現在冰面這麼脆,踩上去就裂了,我也不想掉下去···”

他根本不敢說實話。

即使無法無天,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他也知道在這樣一個邊陲小城,他的存在有多驚世駭俗,他對石崇秘不可宣的情感、勢在必得的堅持,像一個不可控的炸彈,隨時會把他炸成灰燼,甚至把不相幹的人卷裹進去。

決不能讓謝文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