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謝文專心蘸墨,毛筆尖在宣紙上塗抹,“給你帶了東西,放茶幾上了。”

每次長時間出門沒法回來,謝文都會給兒子帶禮物,這個習慣持續了很久,直到謝奕舟的臥室再放不下,才不再帶回整箱的東西。

這次的是兩個盒子,謝奕舟拆開看看,上面的是做工精緻的遊戲機,下面的是灰白條紋的羊絨圍巾。

“喜歡嗎?”

“···湊合。”

“老單說,你沒遵醫囑住院。”

“···甭聽他胡說,他就是和你告狀邀功”,謝奕舟死鴨子嘴硬,後背貼上沙發,“反正我不去,說不去就不去,天老爺過來拉都不去。”

謝文敲敲僵硬的肩膀,挺直腰背看他,謝奕舟轉開眼球,不想和父親對視:“···好吧我說實話,確實挺疼,疼起來生氣又喘不上氣,但比小時候好多了。住院也行,但我不想一個人住,你得過來陪我。”

“明天省組織部來考察儲備幹部,要在這駐紮半個月,爸有太多工作,讓老單給你找最好的護工···”

“我還是那句話”,謝奕舟低頭摳遊戲機,恨恨用牙狠咬,像要掀開那玩意的後蓋,“你陪我我就去,不然免談。”

謝文不說話了。

即使早就知道這樣的結果,謝奕舟摩擦嘴唇,還是覺得不爽:“有沒有治風濕的特效藥?”

謝文扔掉手中的筆,想想又撿回來:“哪裡疼,嚴重嗎,什麼時候開始疼的?”

“應該挺···疼的吧”,謝奕舟想到石崇的表情,“好像···天冷就疼的厲害。”

謝文重重擱筆,準備給老單撥號,謝奕舟忙竄上去,一把奪過手機:“不是,你別有事沒事一驚一乍的行不行啊?送我進去幹嘛,讓我再住一個月的?不是我用,有個···咳,朋友關節不好,我幫他問問。”

“哪個朋友。”

“不是,你連我交友都管,管的也太寬了吧?”

“哪個朋友。”

“我討個藥而已,給就給給不了拉倒,幹嘛咄咄逼人?”

“哪個朋友。”

“···馬天一。”

“不學無術,天天和這些人混在一起”,謝文鋪平宣紙,埋頭繼續下筆,“怪不得成績一落千丈,沒有。”

眼看實在混不過去,謝奕舟無奈耷拉腦袋,試探父親的臉色:“···想讓石崇給我補課,只能先討好他。”

手臂一抖,毛筆向右一滑,潑墨染上宣紙,似長刀劈開湖面,掀起陣陣漣漪。

“···你說誰?你再說一遍?”

“···石崇啊,你認識的,你還讓我和他好好學習。”

“好好學習是好事”,謝文想起什麼,撕張軟紙擦筆尖,“我給你找懷江最好的特級教師,一週上五次課,全託管都可以,保證幫你提高成績。”

“你給我找過的特教還少?”,謝奕舟斜眼看他,“不想讓他們教,一個個老眼昏花的,話都說不清楚。我看就石崇教的好,就想石崇教我。”

“不行。”

“為什麼不行?”

“別問了就是不行,從現在開始離他遠點,別和他扯上關系。”

謝奕舟向前湊湊,敏感察覺到什麼,他本想回嗆謝文,話溜嘴邊硬變討價還價:“行,只要給我足夠的風濕特效藥,我保證不再和他聯系。”

“真的?”

“真的。”

謝文寫好最後一個字,一篇《心經》在紙上浮現,他揉捏痠痛脖頸,對謝奕舟勾手:“過來拉鈎。”

謝文在外從來不動聲色不茍言笑,在家有時會卸下心防,露出小孩的一面,半真半假陪兒子樂樂。

“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