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時冶逃一般地鑽進浴室。嶽玄說得沒錯,自己確實會因為酒味而皺眉,已經不是厭惡,而是害怕。

嶽玄若有所思,脫光了躺進被子裡,給徐時冶留了一盞燈。

徐時冶泡在浴缸裡,整個人小小地縮成一團,只在水面上露出一張臉,愈發覺得像一場夢。

異國他鄉,戰隊隊友,職業聯賽。

還有同床的室友。

住的房間連浴缸都是觸控的,徐時冶想了又想,手指堪堪停在面板上,他不敢點開別的功能。

浴室的花磚宛如一件傑出的藝術品,徐時冶連走路都變輕了,他老老實實地穿好睡衣,慢慢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手指輕輕一碰,關上嶽玄為他留的那盞床頭燈。

徐時冶很輕的呼吸在黑暗裡漸漸化作悠長的小曲。

他以為自己能這樣舒適地一覺睡到清早,浴缸裡的溫水像嬰兒時期的襁褓,浴室裡無端的聯想讓他鼻酸。

徐時冶宛如溺水的失足人,恐慌在某刻霎時蔓延開來,半夜猛然驚醒的他,臉上帶著心有餘悸和茫然無措,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我已經離開了。

為什麼要把我拽回去?

不是還沒有到時間嗎?

他無助地哭泣,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那一瞬間,海潮般的痛苦和絕望將他淹沒,胃部灼燒起來,鋪天蓋地嘔吐欲和麻木的肢體讓他無所適從。

嶽玄當然被吵醒了。

不耐煩地、生氣地、甚至是厭惡地準備開口責問。

耳邊傳來的是壓抑的哭聲,聽得出來徐時冶很努力地控制眼淚,嶽玄嘆了一口氣。

“你哭什麼?”

“沒事。”

“為什麼難過?”

“沒事……”

嶽玄心想不行啊,突然問道:“假如你的保護盾是一堵牆或者是一面盾牌,它有多厚?”

徐時冶不懂,卻莫名在腦海裡生成了一面盾牌,木質的,巴掌大小,什麼也抵擋不了,他照實說:“比紙薄一點。”

“它是木質的嗎?密度和重量呢?”

“跟普通的樹枝差不多,大概跟滑鼠一樣重。”徐時冶認真地回答起問題來,逐步停止了嚎哭。

“手摸上去,它是冰冷的,還是溫暖的?”

“木頭一樣的溫度。”

“它會隨著你的生活境遇或者和精神狀態改變嗎?還是它從來靜止不動?”

徐時冶思考了半分鐘:“它會動。”

“最後一個問題,你不用回答,在心裡說答案就好。如果你的盾牌能說話,它會說什麼?”

“對不起。”

像一把大提琴的弦,在空氣裡低低地震動,嶽玄輕聲說道:“睡吧。”到這裡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