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府伸出手,一把握住符生良的手,長輩般親切卻又不容置疑的說道:“符大人,我看了你遞上的文書,這柳連琦一案分明就是菱藕香一手作為,如何說與兗州府沒關系啊?”

王知府盯著符生良的眼睛忽的笑了笑,拍拍他的手背,“當然,你們年輕人,辦事有幹勁,有沖勁,這是好事,但是事急從權的道理,也不能不懂,這就與本官一同回去兗州府!”

說完,他根本不等符生良作出回應,就轉向秦千戶與安司長,拱手一揖,笑著說道:“秦大人,安大人,兩位既是欽差,更應該瞭解這其中程式緊要。咱們這就出發,涉關這幾個案子的所有證據都一併奉上,屆時勢必會審的清清楚楚。”

秦千戶眉骨聳了聳,盯著王知府面沉似水,沉吟著沒有回答。

白須白發的安司長卻是呵呵一笑,打破了僵局,“王大人所言在理,先不說那些個錯綜複雜的案子,便是拐賣婦女的中轉就全在兗州。”

安司長眼睛又一挑,撚著胡須自嘲般的笑道,“當然了,這些案子本就不該受老夫指摘,老夫前來,只為收拾教坊司內部事務。究竟該如何做,還要聽秦大人,符大人二位意思。”

雲西發現,符生良嘴角微微抽了抽,卻仍然架子不倒的挺直了腰板矗立在王知府面前,像是在用自己形體動作表達著抗議到底的意願。

雲西偷偷用腹語傳聲問道:“雲南,雲南,安司長的話怎會叫符生良抽嘴角?難道安司長在給符生良下絆子?”

“你眼力倒還算不錯,”雲南冷眼望著四個文官在無聲的較著勁,隔空回答雲西,道:“按道理,王知府說得便是唯一解決途徑。符大人之所以急不可待的叫我擺下一盤局,連秦千戶派出的錦衣衛都等不及召回。要冒著被菱香姐圍殲的風險,引菱香入局。就是因為他審理此案的許可權不夠。但是如果能在第一時間,聯和著特使秦千戶將這個案子辦了,就可第一時間將審理文書上傳至京城。因為錦衣衛的南北鎮撫司是直接受命於聖上。可惜——”

“可惜不是友軍不努力,而是敵人太強大。”即便是用腹語,雲西吐的槽都是咬牙切齒的。

雲南翻個了她一個白眼,才繼續道,“安司長的話看似平淡無常,卻是點出了符生良低品階的身份。就是他骨頭再硬,以一個七品知縣的身份,面對這種正確無疑的許可權問題,也沒有插話的餘地。”

雲西這才明白其中奧義。

原來安司長只是一句不痛不癢的話,就陷符生良於妄自尊大,以下犯上的境地。

雲西不覺又打量了一番那位白須白染,笑眼眯眯的安司長。

看來這位老先生的背景不簡單哪。

即便符生良與雲南已經動用起能動用的最大人脈力量,京城傳下來的力量,轉到地方,也難保不發生變化。

只見秦千戶吐了一口氣,終是鬆了口,“王大人的話的確在理,”他又轉回頭,望向符生良,歉然一笑,“這就移步兗州府,符大人以為如何?”

符生良的表情一僵,額上青筋立時迸起,嘴唇微動,就像是在暗暗咬著牙,發著狠,卻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雲西更是險些咬碎了一口銀牙。

這個卡著節奏,踩著點,來得穩準狠的王知府,背後事情絕對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

王知府笑吟吟的拍了拍符生良的肩膀,“好了,符大人,趕緊備下車馬。快馬加鞭,現在出發,天黑前就能趕回兗州府。”

說完,王知府又轉向身後,一揮手,自說自話般的大聲道:“來人!將一眾案犯裝車的裝車,上鐐銬的上鐐銬,全部帶回兗州府府署!”

隨著王知府一同進入滕縣的那些衙役立時大聲應了,話音未落,隨即就快速行動起來。

這一番動作麻利得簡直叫雲西嘆為觀止。

等她回過神來時,菱香姐白染已經被分別鎖緊了囚車,而那些冒充衙役的黑道打手們也被捆上了鎖鏈,前後都被全副武裝的錦衣衛押制著,跟在了囚車尾後。

幾位大人,除了安司長做了轎子,其餘無論是年輕的符生良、還是上了些年紀的王知府,都選擇了最快的馬,更遑論本就是武將出身的錦衣衛長官,秦千戶。他一騎玄色駿馬更是威風凜凜。

最後,表情凝重如黑雲壓頂的雲西、雲南、殷三雨,三人相望一眼,在衙役的催促下,來到了縣衙大門口,一輛規模著實不算小的馬車前。

馬車前後各有兩個攜帶武器的騎士相道而行。

只不過,不是護衛,更像是監視押運的看守。

臨登上馬車之前,雲西像是感應到什麼似的,回頭又望了一眼豎著兩個石獅子,整齊排開六扇朱紅大門的滕縣縣衙。

她的眉頭漸漸擰結在一起。

只是換個地方審案而已,她們的後臺力量,秦千戶還在,即便有貓膩,她們的勝算依然是有的,難道不對嗎?

可是她卻回答不了自己這個問題。

“走吧。”雲南低低的說了一句,而後便抬步登上了那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