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利亞自己也意識到這理由有多站不住腳,但他確實給不出別的解釋。

“你有獅子一樣的體魄,內心卻還是個孩子,”柯內莉婭搖了搖頭,“跟我來,我讓你看清楚,這個世界是怎樣的。”

修利亞被懵懵懂懂地拖走,等他回過神才發現,柯內莉婭帶著他回到那座破舊的小酒館。蘭伯特家族的衛兵將街道重重包圍,穿著制服的人群中,修利亞看到幾張熟悉的面孔。

“他們……”他指著那些人,瞠目結舌地問,“他們……不是社團的人嗎?”

“社團是他們的信仰,可人除了信仰,還有別的追求,”柯內莉婭說,“比如更好的生活,更多的財富,以及……權力。”

修利亞隱隱明白了什麼,但那了悟讓他恐懼。

可惜柯內莉婭沒有給他逃避的機會,她拖著他進了酒館,身後跟著曾經是守望地下城成員的衛兵。他們輕車熟路地走進密室,看到臉色慘白的布魯頓和他的擁躉。他們盯著闖入的柯內莉婭,就像被逼到死角的鬣狗盯著雄獅。

“你想要守望地下城的話事權,想要和蘭伯特家族對等談判的資格與貴族頭銜,你應該直接找我,而不是玩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

柯內莉婭將從刺客手裡繳來的短刀丟在桌上:“知道你的樣子像什麼嗎?陰溝裡的耗子,見不得光,也見不得人。”

布魯頓胸口劇烈起伏,盯著她的眼像是要噴出火:“都是你……都是因為你!”

他話沒說完就被人打斷,修利亞困惑又茫然地看著他:“襲擊她的人,真是首領你派的?”

“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做?”

“我們現在的日子,不比以前好嗎?”

布魯頓壓根不屑回答他的問題,也可能在社團前首領心裡,已經把修利亞當成叛徒。

“當初你第一次來到這裡,我就該殺了你!”他的視線鎖定了柯內莉亞,“你這條蘭伯特家族的走狗。”

柯內莉亞嗤笑:“別說的自己有多不甘,我提議與蘭伯特家族合作時,你不也沒反對?”

“事實上,守望地下城走到今日這個地步,所有變化都是你樂見的,你唯一不能接受的,是社團實際的話事人不再是你,底下成員也不再為你一人的命令是從,沒錯吧?”

修利亞目瞪口呆。

這個答案他並非想不到,只是下意識排斥去想。可惜柯內莉亞看透了他的軟弱逃避,所以將他拖來這裡,將粉飾的太平打碎了,讓他親眼瞧個明白。

布魯頓抓緊桌角:“如果不是你……蘭伯特家族選擇的合作物件,本該是我!”

柯內莉亞根本懶得跟他爭論,她是帝國的女武神,動手的時間遠遠比動嘴多。

她摘下沾滿血汙的白手套,丟在布魯頓面前。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都知道,這是騎士間挑起決鬥的訊號。

“既然你這麼想,我給你機會,”她說,“拿起你面前的刀,跟我痛痛快快打一場。如果能殺了我,我所有的一切,城堡、年金、貴族頭銜、蘭伯特家族的信任,還有我在社團內的掌控力和話語權,就都是你的。”

修利亞欲言又止。

他跟柯內莉亞認識這麼久,怎會不知道對方的武力值?雖然她是個女人,可她同樣是一頭雄獅,在面對面的較量中從沒有落入過下風。

布魯頓顯然也清楚這一點,遲疑著沒去抓那把短刀。但他很快看清社團成員注視他的目光,遲疑、不屑,以及動搖,那一刻他意識到,如果不抓起那把刀,即便他僥幸活下來,也不具有領導社團的威望!

“我、我殺了你!”

布魯頓大吼一聲,抓起短刀撲向柯內莉亞。他能在翡蘭寧貧民窟稱霸這麼久,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借勢撲來的身形極有力,人還沒完全起身,刀鋒已經朝著柯內莉亞刺去。

然而柯內莉亞比他更敏捷、更有力量,只一閃就避開了致命襲擊。與此同時,那隻纖細的手握住布魯頓執刀的手腕,很輕的“卡吧”一聲,社團前首領步了他擁躉的後塵,因斷骨的劇痛而嘶聲慘嚎。

修利亞尖叫:“別殺他!”

他到現在還想著這些年一起奮鬥的情誼,可惜被他顧唸的人已經不當他是戰友。布魯頓斷了一隻右手,但他還有一隻左手,那隻手一直藏在身後,現在終於拿了出來。

柯內莉亞瞳孔急遽凝縮,那隻左手扣著一隻灰撲撲的短棒。普通人可能認不出來,她卻寒毛倒豎。

那是一支火銃,與教皇國高階衛兵佩戴的極為肖似。

下一刻,槍聲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