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雲汐說:“宋老師他大學畢業就參加工作了,教書育人,兢兢業業,到現在60歲,桃李滿天下,有口皆碑,從來沒有體罰過學生。”

她沒說自己,夫妻做了這麼多年,今兒也是第一次見到溫和的丈夫情緒這麼激動,竟然操起家夥對人動手。

唐雲汐心疼地撫了撫俞湛的後背,誠懇地說:“他動手肯定是不對的,我替他向你道個歉,但是你這孩子,為什麼非要認一個‘不婚’的死理?”

可能是母親的天性使然,唐雲汐深知俞湛的家庭背景,對他總是不吝釋放母愛,也因為他和女兒的關系,她心底早就預設了他是自家女婿的身份,而不是別人眼裡高高在上的總裁。

宋望舒亦是如此,愛之深責之切,才會將他當自己孩子一樣教訓。

可是俞湛下頷線繃得堅硬如石,心底哪怕被刺刀攪得稀爛,卻仍是沉聲說:“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知道我讓你們失望了,我也很想彌補這一切。”

他垂下眼瞼,避開唐雲汐的視線,眸底烏黑的陰翳,彷彿化不開的陰雲,“無論你們和橙橙想要我做什麼,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會去做。”

潛臺詞還是那句——除了結婚。

沒有這句話,唐雲汐還想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搶救一下這破碎不堪的局面,聽男人說完這句話,她忽然覺得老伴那棒槌打得非常好。

唐雲汐失望透頂:“你和橙橙分了手,以後我們家的事和你就一點關系也沒有了,不需要你做這些好聽的承諾。”

他有他的高傲,他們也有他們的骨氣。

“你走吧。”

唐雲汐挪開腳尖,往家的方向轉身,忽然想起什麼,又回頭說:“請等一下。”

說完,疾步走回門裡去。

沒幾分鐘,她提著幾只黑色垃圾袋,和一個紅色錦盒又走出來。

垃圾袋裡是宋允橙剛才收拾出來的俞湛的衣服,紅色錦盒裡裝的是上次宋望舒大壽,俞湛送的那幅徐悲鴻的畫。

這幅畫本來已經裱了畫框,掛在正堂了,現在又收起來,退還給俞湛。

俞湛看到垃圾袋,幹裂的唇角抽了抽。

他在車庫裡發現宋允橙留下的車,後備箱裡也是塞滿了這樣的垃圾袋。

至於錦盒,俞湛張手推了下:“這幅畫既然已經送給宋老師了,那就是宋老師的,不用再給我了吧。”

但唐雲汐有她的堅持:“這幅畫太貴重了,我們之間既然沒關繫了,就沒必要收下它,看到了還會心煩。”

她隨手往俞湛汽車的引擎蓋上一放,毫不留戀,語氣也和先前不一樣,沒了和藹,變得強硬,說:“以後你別來了。”

說完轉身就往回走,走出兩步,似有不甘,唐雲汐又回頭送給年輕男人最後一句話:

“你父母兩人的婚姻都很不幸,我們表示很遺憾,你從小受到影響,我們也能理解。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應該以己度人,認為我們也是那樣的家庭。”

一陣風吹來,俞湛低頭,眼睛突然刺激性疼痛,有風沙迷了眼。

等視線重新恢複,那個曾把他當家人的大門已經緊緊關閉,腳邊一隻垃圾袋,被風吹得滾出了幾米遠。

“……以己度人,認為我們也是那樣的家庭。”

這句話的威力,比宋望舒的棒槌還大。

回去的路上,俞湛耳邊一直縈繞著這句話。

天陰下來,好像要下雨。

通往柏城市區的路寬闊通暢,車輛少,兩邊碧綠的田野在狂風中大起大伏。

前方左轉,兩個路口後,再右轉,很快就能到家。

俞湛這條路走過無數遍,閉著眼也認識,可是這會兒卻突然有些迷茫。

他雙手緊握方向盤,目光直視前方,車速緩慢而小心,時不時擔心自己走錯了。

一路,懷疑和求證不斷交替。

直到進入泰禾禦,崗亭的保安笑著招呼:“俞總回來了。”

俞湛才放鬆脊背,機械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