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希夷垂落劍尖,將劍歸鞘,不言不語。

胡不歸將竹劍插到姜希夷面前,道:“我記得沒錯的話,同你比劍,如果輸了就要把劍給你,我沒說錯吧?”

姜希夷點了點頭。

胡不歸繼續道:“我渾身上下一無是處,就只有這一柄劍,我都將這柄劍給了你,你能否答應我一個要求?”

姜希夷道:“什麼要求?”

胡不歸道:“你放心,我的要求絕不令你為難,我方才說想要你請我品嚐這四鰓鱸魚再狂飲三百杯,現在我覺得我虧了,我要吃松江府上味道最好的四鰓鱸魚,喝最烈的酒,狂醉一場。”

胡不歸的要求看似簡單,可松江府上最有名,味道最好的四鰓鱸魚並不在任何一家酒樓飯鋪中,而是由擲杯山莊的主人左二爺親手烹調的鱸魚膾,這一點江湖人都知道。

可江湖人還都知道,普天之下能令左二爺親自下廚房,洗手做魚羹的,總共也不過只有兩個人而已。

一個是季鷹先生張翰,還有一個就是盜帥楚留香。

而左二爺是個懂得享受生命的人,但求長樂,自號“輕侯”,這種人看似是個好脾氣的人,卻往往最執著。

姜希夷跟左輕侯無親無故,甚至連面都從未見過,卻要吃人家親手做的魚,再不諳世事的人都曉得,這事究竟有多難。

如果胡不歸是想要什麼東西,姜希夷還不會如此犯難。

她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問道:“你說的是擲杯山莊左二爺左輕侯親手做的鱸魚膾?”

胡不歸笑嘻嘻道:“當然當然,正是正是,總聽人說那左二爺做的四鰓鱸魚妙絕天下,每次說的人口水直流,我這個聽的人也是嚮往不已,多次到松江府卻不得而入,可惜可惜!”

姜希夷問道:“為何不得而入?”

胡不歸道:“擲杯山莊大廳中的食客都是風雅之人,我跟風雅兩字一點關係都沒有,跟瘋倒是關係匪淺,既然都瘋了,人家怎麼會讓我進大門?更何況,進了大門吃到的四鰓鱸魚,也不是左二爺親手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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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希夷沉聲道:“可我也不是一個風雅之人。”

胡不歸笑道:“無妨無妨,你看起來風雅,長得也風雅,那你就是一個風雅之人,江湖上看人不都是這麼看的嗎?”

姜希夷再道:“可我跟左二爺從未見過,他也必然不願為我親自下廚。”

突然一人笑道:“無妨無妨,你們若是想吃左二哥親手做的四鰓鱸魚,在我看來倒並非難事。”

那人笑聲懶洋洋的,彷彿現在並不是冬至寒夜中,而是春日暖陽下,帶著無限生機和生命力。

姜希夷和胡不歸卻絲毫沒有驚訝,他們早就知道,這裡還有一個人,只是那人又絲毫沒有惡意,他們在秀野橋比試,這地方又不是他們專屬之地,旁人若是想看,也不能趕人走。

不過姜希夷心中卻還有稍稍的奇異的感覺,因為這個聲音她是聽過的。

這個人是故人,這還是她第一次遇見故人。

只見一道白色身影從樹上掠下,身姿輕巧靈便,似煙似霧,一人踏月色而來。

待得他站定轉身後,姜希夷才看清他的臉。

十餘年來,這世間改變了太多,可他卻似乎從未改變,風霜在他身上無法停留,時光也無法太久駐足。

胡不歸看向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眼,嘶了一聲後,問道:“你是誰?”

那人微微低頭,右手輕輕摸了摸鼻子,笑道:“在下楚留香。”

胡不歸驚訝道:“莫非進來江湖中的人都這麼年輕?而且還是成名越早越年輕?”

楚留香收了收笑容,道:“我本來也不老。”

胡不歸笑嘻嘻道:“可江湖中未見得你面的人,都說你恐怕已經是個四十歲的清俊風流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