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依舊,水波依舊,橋依舊,人也依舊。

月光冷如劍,劍光寒似月。

而風呢?

風也是冷的,卻不是月那樣安靜溫柔的冷。

即使再微弱的風,似乎又有一顆席捲一切肆虐天地的心,而月不一樣,月光就像一層淡淡輕紗,籠住了一切,那麼溫柔溫和。

但它們卻又是相同的。

因為它們都能令人無處可躲。

矛盾又和諧的風和月,就這麼完美融合在姜希夷的劍中,顯得那麼自然,似乎本該如此。

林下靜謐,幾乎可以聽得見落葉在積雪中融化破裂的聲音。

可無論是雪融的聲音,還是葉碎的聲音,沒有人能夠用耳朵去聽,也沒有人能夠聽得到。

可胡不歸在聽。

他沒有用他的耳朵去聽。

胡不歸聽,用的是他的心。

但姜希夷卻根本沒有在聽,但她卻依然能知道。

她是在感受,用身體每一個部位在感受著魚遊、水動、葉落、風起,一切一切的,無論是動還是靜,無論是死還是活,她通通都能感受到,她甚至還能清楚說出,那雪粒中晶瑩的脈絡是怎樣的。

輕風伴月,林中枝頭緩緩搖曳,此景看似寫意美好,但沒有人知道胡不歸心中的緊張。

風帶起了姜希夷白色的衣衫,在月光的照耀下,朦朧了一絲冷酷,平添了三分冷傲。

胡不歸眼睛發直,滿頭冷汗,掌中的劍似乎也已經變得重逾千斤,他用盡了全力,才能讓這柄輕巧的竹劍不落在地上。

身經百戰的胡不歸怎麼會變成如此模樣?

現在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只覺得自己所面對的不是單單是一個人、一柄劍,他甚至說不出,自己的對手究竟是什麼。

因為姜希夷的人和劍已經凝成一體,劍為人魄,人為劍身,幾乎無堅不摧,無懈可擊。

人之所想,就是劍尖所指,她的劍已經懂了她的心,所以這劍才能快得出奇,快到胡不歸即使想攔下,也毫無辦法——

胡不歸咬了咬牙,使出所有的力氣,揮出一劍,這一劍依舊寫意飄忽,可卻暗藏變化,有如閃電,化作了一道飛虹,由上往下斬下。

只見一道白光忽然劃過,又極快消失,幾乎令人覺得剛剛那道光不過是一個錯覺。

胡不歸知道,那不是錯覺,那是劍光。

劍光忽然消失,劍氣未散,劍風寂絕,劍也驟然頓住。

劍尖指著胡不歸的眉心。

姜希夷一劍直來直往,便破了胡不歸暗藏變化有劍路難尋的招式。

因為她實在是太快了,快到令人反應不及,她就已經招式用老,停招頓劍了。

這一劍,就同她的人一樣乾淨利落,但又十分神秘。

胡不歸和姜希夷就這麼站著,沒有人有動作,沒有人說話,甚至兩人都屏住了呼吸,他們還未從剛剛的戰鬥中脫離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胡不歸大笑出聲,道:“哈哈哈,是我輸了!”

他又變回了那個胡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