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遇友

崔玉棠抬起眉梢,朝人撇去一個眼神。

這面孔有些熟悉,像是昔年隨長輩到家中做客的闊少爺,倒不嫌他傻,肯帶著他玩。

“子澗兄。”,崔玉棠朝人行禮。

“當真不傻了啊?”,遊子澗驚奇地繞他走過一圈,嘖嘖道:“自你家被抄了後就沒見過你了,是聽縣裡有人傳你沒被流放到西北去,人也變聰明瞭,我還當那些人瞎傳的呢。”

遊子澗朗聲笑了笑,摺扇輕搖,端正的五官被那入鬢的斜眉帶歪了,顯出一股子風流浪蕩的勁來,他懶懶掃了一眼旁邊,“這位是?”

崔玉棠虛託了一下餘晚桃的後腰,給人介紹:“我娘子,餘晚桃。”,說罷他側頭微微靠近餘晚桃耳畔,說:“這是遊子澗,他外祖是在青雲書院當教諭的,來家中做過客。”

餘晚桃恍然明悟,這是現成的資源。

她當即露出燦爛笑容:“原來是二郎的好友啊,說來也慚愧,二郎才恢複過來,為人處世方面尚不周到,難得遇見也是緣分,遊兄若得空,可要多幫幫我家二郎。”

“這有什麼,平日裡有空盡管來家找我便是。”,遊子澗把那兩本書拍到櫃臺去,又另拿了幾本策論集,詩經,對書鋪掌櫃道:“都包起來。”

結了賬,他便將那一摞書遞給崔玉棠:“喏,算是祝賀你重獲新生的,你若有心到書院上學,我可為你引薦。”

“怎敢讓子澗兄破費。”,崔玉棠如何好意思平白受人恩惠,他擺手推拒:“我如今定居在大桑村,讀書一事尚未定下來。”

遊子澗勾著嘴角:“你不讀書,是要在村裡種地嗎?以前常聽你兄長吹你,沒病傻前天資聰穎,早早便啟蒙習讀四書五經了,這會恢複神智了是上天給你的機會,可莫要錯過,自己好好考慮清楚吧。”

“嗯,謝子澗兄良言,我會好好考慮的。”

別過了遊子澗,出了書鋪。

崔玉棠不知怎的就來到了崔府外,那夜一場大火將榮華了許多年的府邸燒得只剩下個青磚門牆,目之所及處蕭條破敗,殘垣斷壁,連個烏鴉都不會在牆頭停留。

靜佇良久,崔玉棠下定了決心。

他轉身,對餘晚桃道:“我想要讀書考科舉,手中有權利,才能護得家人周全,或許當我足夠強大時,和爹孃、哥哥終有重逢之日。”

崔玉棠眺望西北方向,緊握拳頭,儼然找到了自己的路,眼中再無迷茫。

人有了目標才會幹勁十足,餘晚桃的目標是好好經營桑蠶園、開絨花鋪致富,她也一直為之努力著,不曾停下腳步,如今崔玉棠也找到了腳下的路,喜得腳步都鬆快這多。

——

回到村裡,餘天慶就把艾草送來了,獵戶漢子實誠,讓幫忙扯些艾草,他直接抱了一大捆過來,餘晚桃要給他錢都不收。

“孩她娘說了,我們家的蠶是多虧你幫忙才沒全病死,而且按你說的做了後,蠶的成活率變高了,結出來的蠶繭比原來多了一倍不止,我這都還不知道要怎麼感謝呢,怎麼還好收你的錢。”

“我也就隨言幾口,主要還是丁嬸照顧細心。”

餘晚桃嘴上謙虛,心裡還是高興的,這結果說明瞭忙一遭是沒白費。

夜裡燻上艾草,沒了蚊子擾耳,睡得舒坦多了,只是晨起也不得閑,去後院澆了菜地便得趕著去桑園除草,到下午窯子的人就把石灰送來了。

餘晚桃在空地上把石灰倒出來,用耙具把結成塊的都擂成粉末,又把之前埋的草木灰挖出來用五比一的比例摻到一起攪拌均勻,再鏟進簸箕裡,沿著桑樹根周圍,透過簸箕細密的孔把石灰草木粉均勻鋪灑。

這是個費力氣的活,最後自然落到了崔玉棠手上,餘晚桃怕他撒多了燒著桑樹根,便在不遠處除草,時不時過來檢查一下。

兩人配合著,一個除草,一個撒灰,不知不覺中落日餘暉便透過桑樹枝芽灑下斑駁碎光,映在他們布滿汗水的臉上,天邊火燒雲翻湧著,夕陽如一滾煮熟的雞蛋黃散著光暈,當是催促辛勤勞作的農人們歸家了。

如此重複著幹活,連軸轉了五日,才終於將二十多畝的桑蠶園打理完。

這幾日忙下來餘晚桃雖然黑了一圈,但每日吃得好,臉頰圓呼了些,看著比以前健氣多了。

就連崔玉棠,雙臂都練出一層薄薄的肌肉來了,只是這人或許天生膚白,同樣曬幾日,餘晚桃眼見著黑了幾度,他卻依舊白得晃眼,當真是叫人羨慕嫉妒。

忙完桑蠶園的護理工作,餘晚桃抓緊時間列了幾條章程出來,又去請村長幫忙寫到契書上,這才將那幫蠶農集中到自家院裡。

“再過幾日開園,諸位若還想與我家合作的,便仔細聽聽我下面的規矩,聽完後同意的就在契書上按手印,不同意的可直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