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晚桃走過去,仰頭看他:“管事的,你們這裡收不收蠶絲?”

管事挑起眉毛,道:“蠶農繅絲手藝不行,白白糟蹋了蠶繭,我們千絲坊目前是隻大量收蠶繭,蠶絲得看質量。”

“那質量好的,你們能給多少價格?”

“若質量好,我們可給出五百文一絡。”管事從櫃臺裡取出一絡處理好的蠶絲給她瞧。

餘晚桃出了千絲坊,又去了另外幾家詢價,果不其然都是差不多的價位,蠶絲不愧是有“軟黃金”之稱的名品,在這偏遠的又盛産桑蠶的縣地,都能賣到五百文一絡。

生蠶繭一斤三十文,而一絡蠶絲才幾十克重,就能給到五百文,其中差價簡直跨了鴻溝。

要是往北而去的都城,豈非更誇張。

她一絡蠶絲能做兩支絨花簪,而一支就能賣五百文,這麼算下來,減去買銅絲和配飾的成本,一支簪的純利潤能有四百文左右。

探清楚了價格,餘晚桃決定就在千絲坊賣,再進店鋪時,那管事第一眼看的,卻是她身邊的崔玉棠,他微微睜大了眼,似是十分驚訝。

“這是崔家的二郎吧?怎麼沒……”

千絲坊是做布匹生意的,想來之前和崔家綢緞鋪有生意往來,所以認得人。

餘晚桃簡單解釋了一下,就拿出自己繅好的蠶絲,擺到櫃臺上:“管事的,煩請看看,這些蠶絲可能賣上價?”

管事一陣唏噓,隨即被眼前的蠶絲吸住了目光,絡絡整齊,雪白無瑕宛若銀絲,他驚喜道:“你家可是有祖傳的繅絲手藝?”

“我爹孃以前經營桑蠶園的,是有些手藝,不過他們已不在了,我只學得一二分本事,實在慚愧。”

“一二分已是不錯了,你可知現在要找到一位手藝好的繅絲師傅有多難。”,管事一拍掌,激動道:“這些我們千絲坊都收了,以後的蠶絲也都可拿到這來,只要質量一樣,皆以五百文一絡收,如何?”

“當然可以,那就先謝過管事了。”

五百文一絡,十三絡便是得了六兩五百錢。

有了進項,這趟算沒白來。

接下來便是一番採買,被褥,米糧,以及一些瑣碎的生活用品都一一購置,又去布莊買了兩匹粗棉布,打算做兩身換洗的衣服。

這一通下來便花去了二兩銀子。

最後到肉鋪割了五斤肉,十斤板油,兩人這才往城門口去,花兩文錢坐上了回村的牛車。

好巧不巧,陳文祖從縣裡書院歸家,坐的也是這趟牛車。

餘晚桃喊了他一聲,就懶得搭理了。

倒是陳文祖,擺著一副長兄的派頭,與她說教道:“如今娘一個人打理著桑蠶園萬般辛苦,你有空去縣裡閑逛,怎不過去幫娘幹下活?”

餘晚桃委屈道:“表哥怎麼這般說我?明明是我剛回村的時候舅母過老屋來罵我,說不準我過去打秋風,我才沒敢上門的。”

“她那只是氣話。”,陳文祖煩躁道。

“只怕舅母說的是氣話,也是真話,我還是不過去惹她閑了。”,餘晚桃坐在搖搖晃晃的車板上,說話聲音也沒刻意壓著,引得其他八卦的嬸子也伸嘴過來叭了幾句。

陳文祖被說得臉漲紅,忿忿閉了嘴。

餘光見端坐在餘晚桃身邊的少年郎眉眼驚人,身姿清俊,饒是穿著粗布衣也比他一身青衫書生袍要文雅貴氣,當即氣得心中一鬱,扭開了視線。

到了大桑村,卻見村口大槐樹底下圍了一幫村民,李氏尖銳的嚎哭聲一茬接一茬拔高,彷彿在哭喪一般,瞥見歸家來的陳文祖,她一下子撲了過來,哭嚎道:“文祖啊你可算回來了,你可要給你娘做主啊!那些賭坊的潑皮無賴喊打喊殺的我可怎麼辦啊——”

圍觀的村民散開了些,露出中間兇神惡煞的賭坊打手,和躺在木板上,閉目青臉一身血的李鐵牛,人顯然是沒氣了。

李寡婦坐在地上捶地大哭,嘴裡不停咒罵著,而小細柳則守在李鐵牛的屍首旁,面色平靜,甚至有一絲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