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濁雲漫天,枯黃的草葉在風中搖曳,從年初至今,始終未有甘霖落下。

儘管不是秋高馬肥,但魏王還是按照原定計劃發起東征,東征大軍共計兩萬,部落兵一萬一千、鎮戍兵四千,禁衛軍五千。

庾嶽、叔孫建、張袞、燕鳳四人留守京師,出征的重將有於慄磾、拓拔儀、獨孤信、拓拔遵、穆崇、王建。

各路大軍陸續抵達牛川,諸軍匯聚神鹿旗下,旌旗招展,兵甲赫天。

祭天、祭地、告廟、祭軍神,誓師,一系列繁瑣流程舉行完畢,魏軍自於延水盡頭出發,一路向東。

此次東征,將士士氣無比高昂,皆是盼望戰勝之後,分得婦女財貨。

據白鷺司傳報,凡被抽中者,無不踴躍添置良馬、良弓,甚至有不少部民以牛羊為抵押,租借強弓、副馬。

生活在代地、受到漢文化影響的拓跋珪沒有想到遊牧民族對於劫掠如此熱情,只見副馬上承載的武器滿滿當當,明顯不是一帳可以湊齊。

頗有秦軍聞戰則喜、死不旋踵的精神,當然,拓跋珪沒有深思這一現象背後的主義,反正他已經決定將“毒輸於敵,以鄰為壑”。

魏軍行軍速度不快,日行百里,行軍兩日,遇風沙,風力過於猛烈,拓跋珪下令大軍停止前進,擇一地勢險峻之地紮營,等待風暴過去,也順勢制定具體作戰方案。

魏軍最終選擇紮營在一座三面環山,谷口敞開的開闊山谷中,營地南面是一段倚山而建,殘破不堪的長城。

士卒安營紮寨,人嘶馬鳴間,郎中令許謙為魏王解說起眼前的人文地理。

“此地名野狐嶺,因林高草茂、野狐成群而得名。

東周之時,趙襄子稱此地為無窮之門,以此為界,釐定疆域,構築要塞停止開拓步伐,與東胡互不相擾!

常有猛烈呼嘯的大漠勁風吹過,仿若厲鬼怒嚎,又名黑風口。

山勢高峻,風力猛烈,雁飛過此,遇風輒墮,端是一處險地”。

沒有地理就沒有歷史,魏王聽得十分認真,不時展開潦草的地圖,添上幾筆。

魏燕必有一戰,從燕使到來的那一刻起,拓跋珪便開始尋戰燕國的軟肋,北方漫長的邊境線,總能尋到突破口,只要能撕開一條口子,便可利用輕騎的優勢頻繁襲擾,令燕國疲於奔命。

有地圖和沒地圖完全不同,畫好地圖,魏王一眼便看出眼前關隘的軍事意義,心中暗忖“野狐嶺扼中原與塞外咽喉之地,過此要塞,沿上谷叩居庸關……若能破居庸關,便可長驅直入,馬踏河北”。

雖然此地算不上兵家必爭之地,但也不失為一卓越的戰略選擇。

拓跋珪收起輿圖,審視一眼許謙,語調平和:“郎中令學識非凡,讓你做都護府長史未免過於屈才,此役之後,且回孤身邊作侍中,以備諮詢”。

眼下,白鷺司已經將眼線安插在拓拔遵身邊,如此一來,許謙也沒有繼續待在漠南的必要,索性將他調回王庭,參贊政務。

“謝王上”許謙精神一振。

拓跋珪頷首,淡淡說道:“且隨孤一觀士卒”。

塞外遭遇暴風實屬正常,魏王早早命令士卒將大纛收起,因此沒有發生旗杆折斷這類不詳之兆。

軍心絲毫未受影響,士卒取出牛皮囊中的肉乾、乳酪、胡餅,再於糧官處領上一份鮮奶,同族、鄉黨聚夥,胡侃起來。

事實上,民族隔閡並不是魏王一指詔書可以打破,不同種族之間,涇渭分明,語言交流上的困難嚴重阻礙民族融合。

拓跋珪壓低腳步走向一夥鮮卑士卒聚集的地方,默不作聲聽一夥他們的閒聊。

“伏連,你是一部之長,為何要爭當徵召兵,與我等糙漢搶食?”一人目光直視場中一名少年,語氣中帶著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