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二月末,籠罩了雲中小半年的寒冬漸漸退去,天氣逐漸變暖,儘管大河還未解凍,但小河的冰面卻已開始消融。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泥土芬芳,清風習習,小河邊的柳枝隨風擺動,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響。

白渠水岸,四千騎來回賓士,陣列齊整,如同一條黑色的巨龍,在大河之畔呼嘯而過。

馬背上的騎士,皆是手持短兵,身體筆挺,神情嚴肅,眼眸堅定。

一匹白色駿馬自北向南疾速飛馳,馬上之人身形飄逸,一頭烏髮披在背後,衣襟獵獵作響,正是拓跋珪,他目光堅毅,神情冷淡,環繞軍陣一週。

自去歲任命庾嶽為中護軍後,四支禁衛軍輪番訓練,一支戍衛,一支休整,兩支訓練。拓跋珪也不吝嗇肉食,時常殺羊犒勞,五月下來,一萬禁衛軍戰力早已脫胎換骨。

其中中護軍庾嶽自領三千,校尉賀蘭悅、莫題、獨孤信各領兩千,四人戍衛外圍;長孫道生任千夫長,領一千國族、宗族子弟,出入警衛,寸步不離。

手握一萬真正的精銳,拓跋珪底氣十足。

春回大地,是時候向劉顯開戰了!

正當拓跋珪準備回王帳定下出徵之事,全旭策馬而來,附在他耳邊低語一番。

聞言,拓跋珪面上閃過一絲異色,揮手打斷了全旭的陳述,只不過他是背對諸將,因此庾嶽、獨孤信、長孫道生都沒有看到他的神情變化。

時至今日,依然沒有人知道拓跋珪設定侯官的作用,當初拓跋珪設定的侯官,看似沒有凸顯任何作用,但此刻,他卻無比慶幸當初的決定。

壓下情緒中的憤怒,拓跋珪翻身上馬,像往常一樣下令:“傳令騎士回營”。

沒有讓情緒影響自己的判斷,事態雖然緊急,但算不上十萬火急,回到王帳之後,拓跋珪屏退衛士,問起方才被打斷的奏報。

“你方才說有人要發動宮變?有證據嗎?”

“近來白鷺司查探到千夫長於桓與諸多部落首領頻頻往來,臣覺得有異常,便監視了於桓等人,之後有名白鷺衛接觸到了於桓手下百夫長單烏幹,得知彼輩將要發動宮變,緊急上報給臣,臣聞訊之後不敢怠慢,聽聞王上在白渠水檢閱軍隊,便馬不停蹄趕去呈報”全旭回稟。

拓跋珪聞言,頗有不屑,政變講究突然性,如今他已經知曉於桓的計劃,自是沒有過多擔憂,若不是為了引蛇出洞,現在便可逮捕於桓等人。

所謂“機事不密則害成”,於桓行事不密,自取滅亡而已。

雖然拓跋珪在戰略上藐視敵人,但他內心同樣清楚,政變集團絕不止於桓數人,甚至極有可能牽扯到魏國的核心人物穆崇。

想到這裡,拓跋珪面色變得嚴肅起來“於桓同黨都有誰?”

全旭搖搖頭,拱手說道:“單烏幹口風很嚴,之前的訊息極有可能是他有意透露給白鷺司,他還說他知道於桓等人有重大陰謀,如非親自面見王上,絕不相告”。

拓跋珪失笑,他是真沒想明白此人首鼠兩端的意義,一邊參與叛亂,一邊舉報叛亂,圖啥?

於是帶著疑惑問道:“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或許是因為臨近起事之日,心中恐懼所致……”全旭試著推測出原因。

拓跋珪頷首,沒有太糾結這個問題。等見過單烏幹之後,一切自會見分曉,“晚上帶單烏幹到王妃寢帳見我!儘量不要驚動於桓等人”。

“是!”

全旭應聲退出,拓跋珪眸子微眯,眼神越發深邃起來......

全旭帶單烏幹來到寢帳之時,已經快到子時了,正是萬籟俱寂、士民沉睡之際,帳中燈火昏黃不定,拓跋珪端坐在胡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