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上挨挨擠擠都是人,何澤鈞將楊氏和何豐安頓在旁邊的一個小客棧,自己帶著管家許叔和小廝去接船。

楊氏緊張地坐在一旁,兩隻手死勁揉著帕子。

眼看帕子都要粉身碎骨了,何豐握著楊氏的手,“娘,你不要緊張,你還有我和爹呢。”

楊氏充耳不聞,繼續蹂,躪那一方帕子。

何豐暗忖,祖母是有多恐怖,以至於這麼多年過去了楊氏還是如此懼怕祖母。

不一會兒,楚楚就跑上來稟報:“小姐,老太太到了,老爺吩咐要您和夫人下去迎接。”

何豐一聽就皺起了眉頭,外面這麼多人,父親怎麼會讓女眷下去。

何豐剛想仔細問問,楊氏一把拉過何豐就往下面走去。

剛出客棧門,何豐就看到一棵鬱郁蔥蔥的大槐樹下站著的何澤鈞,旁邊是自家準備的兩輛馬車。

楊氏拉著何豐急急走過去,在車門口站定,低聲問安:“都是兒媳的不是,讓娘久等了。”

何豐驚呆了,連忙跟著楊氏後面行禮,“孫女何豐給祖母請安了。”

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何豐自個兒就站起來,伸手掀開馬車的簾子。迎面就撲來一個東西砸在何豐的腦門上。

何豐眼睛一花,都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麼。

楊氏和何澤鈞連忙上來扶住何豐,焦急地詢問:“寶,你沒事吧?”

眼看何豐的腦門被砸出個傷口,血順著臉頰往下流,何澤鈞急了。大聲沖馬車喊道:“娘,這可是你的親孫女,你怎麼這麼狠心!”

說完,何澤鈞抱起何豐,身後跟著滿臉淚的楊氏上了另一輛馬車,揚長而去。

然後,何豐就沒有見到傳說中慈愛與苛刻並存的祖母,躺在自個兒床上哀嚎了大半天。

楊氏趴在女兒的床邊抹了半天淚。直到孫禦醫說何豐沒事,仔細保養額頭也不會留下傷疤,楊氏才勉強止住淚。

何豐還準備安慰一下楊氏,誰知楊氏操起旁邊的桌上空了的藥碗就向何澤鈞砸去!

驚得何豐一下子坐起來,一身冷汗,“娘,你這是幹什麼?”

何澤鈞躲過襲來的藥碗,一聲不吭。

只聽楊氏吼道:“何澤鈞,老孃告訴你!你娘敢砸我的寶,我就敢砸她的兒子!我倒要看看誰能剛過誰!”

何豐連忙從床上爬下來,抱住楊氏,“娘,娘,我沒事。你別激動,那可是爹啊,跟爹有什麼幹系?”

楊氏才不管這些,哭的妝容都花成一片,“誰是你爹?天下有連女兒都護不住的爹嗎?要這樣的爹,要這樣的夫君有什麼用?你以後沒有爹只有娘!”

何豐從來沒有見過楊氏這麼激動,氣憤,終於意識到這個從未謀面的祖母會給這個家帶來怎樣的波瀾。

何澤鈞眼神複雜地看了楊氏母女一眼,轉身出去了。

何澤鈞從來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還以為多年沒見,娘和楊氏的關系怎麼也會緩和一點。沒想到還沒正式見面,何豐的腦袋就被砸了一個窟窿,這不是逼著女兒討厭祖母嗎?

何澤鈞看著母親的盛安堂照出的熒熒燈光,躊躇不已。半晌才敲響大門,很快就被一幹丫頭引進正堂,二嫂孫氏正在伺候母親用膳。

何澤鈞看著悠悠地喝粥的母親和低著頭站在一旁執筷佈菜的二嫂,很是壓抑。何澤鈞一甩錦袍跪下,“娘,兒子給你賠不是了。”

裴氏連眼皮都沒掀一下,繼續吃著碗裡的蓮藕,吃完才在孫氏的伺候下擦嘴坐到一旁的軟榻上。

裴氏張口不問何澤鈞,反而問起楊氏,“楊氏呢?怎麼我這個老婆子當不起兒媳的伺候?”

又是這樣,何澤鈞一陣犯愁,原本的欣喜一掃而盡。何澤鈞答道:“楊氏正在照顧豐兒,您也知道豐兒傷著了,得好好養養。”

裴氏這才看了何澤鈞一眼,冷哼一聲,“你這是在怪我不該管教孫女!”

何澤鈞梗著脖子說道:“祖母管教孫女本是常理,但是哪家的祖母剛見孫女就砸破孫女的頭的?”

裴氏毫不在意,“是你二嫂一時失手,你不要怪她。”

孫氏趕緊跪到地上,倒頭便拜,“都是二嫂的錯,一會兒我就去給侄女賠禮。”

何澤鈞頭上的青筋都蹦出來了,大吼道:“娘,你這是糊弄誰呢?二嫂這個面團的性子連罵人都不敢,還敢扔茶壺?您這是紮兒子的心啊!”

裴氏被何澤鈞的一番責問激怒,也喊道:“兒子?我哪來的兒子?自從你為了一個女人離家,我就沒了一個兒子!既然沒有兒子,又哪來的孫女?從地裡蹦出來的不成?”

何澤鈞簡直嘆為觀止,“娘,當初要不是你們把楊氏逼的都要上吊了,我怎麼會帶著妻女背井離鄉?我難道不知道在家族的恩澤下更好嗎?我難道願意離開爹孃嗎?您的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您看看現在除了二哥二嫂還聽您的,哪個人還願意對您言聽計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