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博弈局(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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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剛才開始我就隱隱意識到娜芙蒂蒂想做什麼——她要琪雅親口指明身死以後兩個王子的繼撫養者——而那個人選,如果不出所料,應該就是她自己,否則她沒有理由表現得如此暴躁卻又自信。這個局面的産生恐怕與琪雅同她的秘密會面有關,我不知道她們之間究竟達成了怎樣一致的協定,甚至無從理解琪雅為什麼選擇將孩子交託給她而不是王太後,但今日站在這裡觀摩周遭這一番危機四伏的光景,我彷彿感知到了什麼——琪雅一直生活在一座陳舊而腐朽的牢籠裡,而娜芙蒂蒂與她生存的方式完全不同,她或許沒法確定對方是否只是生存在另外一座牢籠裡,盡管對此嗤之以鼻,但起碼在不明安全與否的情況下,絕望之餘她不得不抱有一線希冀——因為在她自己這裡,她確定自己逃不出去,而她的孩子也無望幸免於難。
琪雅只是一個母親,而我想娜芙蒂蒂完全會是拿王後的身份與她做這筆交易的人。
阿吞摩斯說得沒錯,一會後埃赫那吞終於趕來,而所有人看到他出現時的神情都彷彿是被施了咒術一樣鮮活起來——只不過真實褪去,假意泛濫,猶如戴上面具,演出於此時才正式開始——國王是這一出悲劇中點睛的角色,只不過點染的是旁人的靈魂,而他自己並沒被要求粉飾什麼,充其量只需擔任一個見證者的枯燥角色。
娜芙蒂蒂的語氣因丈夫的到來變得愈發自信而溫柔。“琪雅。”她幾乎可以說得上是神采飛揚地再次開口道,“告訴我,你究竟想讓誰成為你兒子們未來的撫養者?”
埃赫那吞走過去坐下,握住王妃的手想要安慰她,可對方似乎是在場者中唯一一個無視他存在的人。琪雅另一隻臂彎裡還摟著圖坦卡吞,眼睛卻盯緊了問話的娜芙蒂蒂,而被緊盯著的人亦以一種居高淩下的架勢波瀾不動地回望過去,兩人似乎正於無聲之中進行最後的對弈。我清楚地看到琪雅在發抖,她的神色裡滿是哀傷的意味,直到最後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那哀傷並沒有褪去,可堅定更甚,不見猶豫。
國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正妻,一時間似乎明白了什麼。“琪雅,你早已經想好要將孩子們託付給誰了嗎?”他湊近她一點,輕聲問道,“你想把斯門卡拉與圖坦卡吞交給誰——是不是娜芙蒂蒂?”
這句話彷彿突然引燃了什麼可怕的後果。
“不可能!”泰伊驀地尖聲喊道,她臉上震驚的神情彷彿親耳聽到了神明最為殘酷的懲罰制裁。
而阿伊與烏卡爾等人的反應與其說是驚詫,不如稱作忍無可忍的狂怒。“陛下,您不該在此時擅作主張,剝奪一位可憐母親最後的權利。”娜芙蒂蒂聞聲轉過頭來,冷眼看著自己的父親走上前來與她劍拔弩張,“王妃殿下應當自己做出合適的選擇,而我想,無疑她會選擇將兒女託付給更富有經驗與憐憫心的長輩——”
剛才誰也沒有將王後的名字堂而皇之地說出來,因此王太後與阿伊一眾都可以暫且容忍這最後虛情假意的一番過場,可娜芙蒂蒂從來不按照過場行進,我這才注意到她先前的粗魯無禮很有可能只是出於掩飾——我們知道一些內情,很容易將她的舉動理解為信心引致的傲慢;而對泰伊而言,說不定這只是一個脾氣暴躁的女人遭遇突發事件時驚慌失措孤注一擲的失儀之舉。
然而這全盤都大錯特錯——他們以為埃赫那吞理解錯了琪雅的意思,但這是不能犯的錯誤,因為一旦說出口,就將指明一方與他們完全殊途的風向——這座王宮裡、這片國土上支援娜芙蒂蒂的人已經太多,如果得不到兩個王子的掌控權,或許他們就將徹底完蛋了。
這樣看來,他們真的不知道這兩個理應水火不容的女人早已經達成了某種一致。
娜芙蒂蒂瞥了阿伊一眼:“你是說我沒有照顧孩子的經驗?還是說作為一個三個孩子的母親,我沒有憐憫心?”
對方冷聲道:“你沒有照顧男孩的經驗。”
這個回答簡直猶如重錘,娜芙蒂蒂的面龐瞬間漲成了暗紅色,她似乎即刻就要火起,幸好的是琪雅終於在此時再次開了口。
“娜芙蒂蒂。”她說。
但一時之間大家都沒明白她的意思。
泰伊急切道:“親愛的,你在說什麼——”
“娜芙蒂蒂,”她又痛苦地慢慢重複了一遍,氣喘得十分不連貫,眼下好像連講完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費勁,“王後,我把孩子們託付給王後陛下。”
片刻間宮殿裡充斥著絕對的沉默。
琪雅伸出手指向她選擇的撫養者。“我要你保證斯門卡拉與你女兒的婚姻牢不可破;我要你發誓,你會用靈魂深處最純淨的那一部分,像疼愛你親生骨肉一樣疼愛圖坦卡吞。”她顫抖不已,“發誓,王後陛下。”
“我向阿吞神發誓——”
“——我要你真真切切地向神明發誓!”她用盡全身力氣喊道。
娜芙蒂蒂愣怔了一下,朝埃赫那吞迅速瞥了一眼後稍作沉默,最終還是開口道:“我向這世間理應至高無上的神明發誓,我會信守自己應盡的承諾,我會視王子們一作天賜的珍寶,愛他們猶如他們來自我的腹中——你的靈魂與我同在,由此你將瞭解我會是怎樣一個無私無偏的母親。”
聽罷這一番話,琪雅彷彿終於放下心來,幾未可見地點了點頭,可臉上已化作釋然之色。
“不可能!”
泰伊簡直要直接沖到娜芙蒂蒂跟前,她的面容扭曲,目光中滿是仇恨:“你到底怎麼威脅她的?她怎麼可能將兒子託付給你!”
“為什麼不可能?”娜芙蒂蒂高傲道,“你又憑什麼認為她不會將孩子託付給我?”
出人意料地,王太後突然轉過頭來,眼神飄忽一陣,最終竟然將注意力釘死在了我身上。“你這個侍女,”她遠遠地指出我,“先前被琪雅叫去過一次,據我所知,她們聊得很好。”
我嚇了一跳,而娜芙蒂蒂聽罷只是挑了挑眉:“據你所知,什麼叫做‘聊得很好’?”
泰伊死死盯著她:“你知道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