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新王後(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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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外面回來的時間不算太晚,但已經做好要被娜芙蒂蒂責罵的準備,畢竟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她父親幾日前已經做出決定,要把她許配給小國王為妻,今晚就將在王宮大廳裡舉辦訂婚宴會。
果不其然,我小心翼翼踏進門的頭一刻就遭到了她的怒吼:“你上哪去了!”
我盡量無視她嘮嘮叨叨的抱怨,快步走到圓桌邊整理攤了一整個桌面的瓶瓶罐罐:“看演出。”
“演出?演出!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無所事事,那些街頭表演有什麼好看的——我的眼影都快用光了,而且兩天前我就跟你提過這事,記得嗎?”她惱火地走過來,一面看著我從包袱裡慢條斯理地取出一些雜七雜八的日用品,“伊西爾索婭,你到底是侍女還是小姐,我都搞不清了!”
我將壓在了包袱底部的眼影粉塞到她手裡,同時叫她住了嘴:“昨天我分明已經跟你請過假了,是你自己記性有問題——”說到這裡我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不能頂撞她,尤其是在接下來馬上有求於她的情況下,“能借我幾個銀幣嗎?”
她那張美麗的面孔上浮現出嘲諷的意味,死死盯住我的眼睛道:“小丫頭,你做什麼壞事了?”
我就比她小了兩歲而已。她在我現在這個年齡的時候也已經在深宮裡呆了一年多的時間,如今她年滿十五歲,卻依舊把我看作她的附屬品——一個初出茅廬尚未涉世的陪嫁侍女。
可不得不承認的是,娜芙蒂蒂確實比我聰明太多。幼年時代起我就開始伺候她的起居生活,她就像我身邊一個性情刻薄、伶牙俐齒的姐妹,無論我說什麼樣的謊話,她都會即刻拆穿,而後將我大肆嘲笑一番。於是現在我都放棄與她較勁了,反正也贏不過一回。
“我在看完演出回來的路上撞壞了一名雕塑工匠的作品,他揪著我不放,直到我說自己是國王未婚妻的侍女,明天早上一定會回到老地方賠給他損壞的傑作以等價的錢幣,他才放我離開——但是以我倆告別前他那種虎視眈眈的眼神來看,顯然他並沒有完全相信我。”
“看吧,事實證明我是對的——你就不該去找樂子看演出,那種吵吵鬧鬧的骯髒地方什麼人都有。”她毫不客氣地一針見血,“我看就應該讓他發現自己不相信你是正確的直覺,畢竟我為什麼要用自己的財産彌補你因為粗心大意犯下的過錯?”
“嗯……那我以後出門,逢人就說自己是準王後的貼身侍女,然後買東西不拿金銀交換,反正敗壞的也是你的名譽。”
她冷冷地瞪著我許久,而我繼續乖巧地收拾桌面上的一片狼藉,直到聽到對方惡狠狠地喘了一口氣:“下不為例!”
我就知道這種情況下自己總能扳回一局,畢竟她向來如此高傲,容不得自己面子有損,更何況是在眼下這種一切以婚事為上的緊要關頭。
說實話,我的確敬佩她的意志力,抑或是說無情的靈魂,只因這場將至的婚姻並非初衷,如今她卻深陷於狂熱的情緒,似乎極其渴望將自己獻祭其中。她生來擁有絕倫美貌與高貴的地位,這種難得的身家註定要將她推上萬眾矚目的頂點。她位高權重的父親阿伊大人是執掌上埃及政要的大維齊爾與祭司集團的重要一員,為了將自己的女兒送入王室,他已經處心積慮了許多年。
幸好娜芙蒂蒂不是那種單純無知的少女,她企盼權力勝過企盼愛情,並且擁有智慧的頭腦,於是自從進宮以來,她在這方面也為其父助力不少。
這一切始末的發生我幾乎都站在她身邊眼睜睜地看過。伊始她要嫁與的,並非現在的小國王阿蒙霍特普——這個身材瘦削、神情高傲的黑發男孩,甚至比自己的未婚妻還要小上一歲,說實話我一直很懷疑娜芙蒂蒂內心深處是否瞧得上他。當然他是萬人之上的君王,我的女主人就算再傲慢無禮,也不至於將對於未來丈夫的腹誹心謗道出口來。雖說他擁有與他偉大父親一模一樣的名字,但倘若說方才逝去不久的先王與泰伊王太後想要以此名的承傳給予兒子與其父一般富饒和平的國情局勢,他們恐怕是要失望了。
新陛下顯然不是個安於現狀的人——或許從這一點上講,他的性情倒與娜芙蒂蒂十分相配,由此我不再懷疑為什麼一位如此傲慢的少年君主會對她産生如痴如狂的情愫。先王與歐西裡斯一同歸去還沒幾個月,他就將登位起頭三載期間父親與其共治之時手把手教與他的所有道義都拋諸腦後,不肯安分守己地駐守好自己流金寶石一般輝煌的國土,反倒跑去與野蠻的赫梯人結盟,就因為米坦尼的國王惹他冒了點小火,他便打算借那些茹毛飲血的劊子手的利爪鎮壓不聽話的對手。我聽聞此事是沒什麼感覺,只知道他把阿伊大人氣得夠嗆,娜芙蒂蒂得知後卻在一旁哈哈大笑。
如果我記得沒錯,那是她頭一回對阿蒙霍特普産生肯定的情緒。
眼下我催她去沐浴,然後幫她擦幹軀體和頭發,穿戴好最嶄新最華麗浮誇的金銀飾品和亞麻筒裙。
“今天你要戴哪頂假發?”我問道。
她像只貓一樣躺在長椅上閉目養神:“要最叫貴婦人們嫉妒的那頂。”
我搖搖頭,憑感覺隨意給她挑了一頂比較短的,這樣的發型能夠突顯出她臉頰兩側的輪廓線條——她臉型纖瘦,下頜小巧,正適合這種造型。
再說要叫貴婦們嫉妒,重要的才不會是假發,而是在發間所佩戴金碧輝煌的首飾的數量。
而後我開始給她塗抹新買的金色眼影,安靜工作了一會,我實在忍不住心中所想,於是開口輕聲問道:“所以,你是真的下定決心了嗎?”
我感到她闔上的眼皮底下眼球微微一動,停頓片刻後才聽到回應:“你什麼意思?”
我嘆了口氣,有些猶豫地試探道:“我是說,你打算徹底忘記圖特摩斯了?”
沒想到我話音剛落她就猛地睜開眼睛,一把推開我坐直身體,一雙美目兇狠地瞪過來,一瞬間眼中彷彿燃起要將我掐死的沖動:“你現在提起這個名字,是想殺死我嗎!”
我趕緊彌補道:“我沒有惡意——”
“——你沒有惡意,又為什麼偏偏要在我訂婚這一天提到他!”她氣急敗壞地伸手勢要揪我的頭發,幸好我眼疾手快地抵住了她兩只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