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等了許久,臉上逐漸凸起青筋,終究是忍無可忍地揪住他胸口的衣料,強迫他直起身來。

陳泊秋嗆咳了一聲,無論是身體的震顫還是喉嚨裡的聲音都微弱無比。

“喂,秦容,說好不動手的啊!”他身後有人按住他的肩膀。

“說到底大家也是戰友,不要鬧得太難看了。”

“閉嘴!誰跟他是戰友,你見他上過戰場?死的不是你哥,你他嗎知道什麼?!”隊友的勸阻讓秦容更加暴躁,他揪住陳泊秋衣襟的手指骨白得發青,砰的一聲將他按在石壁上,“陳泊秋,你是陳泊秋對吧?你害死這麼多人,為什麼你自己還沒死?害死自己的哥哥不夠,還要害死別人的哥哥,你憑什麼還活得好好的啊?!”

“你別吼這麼大聲!萬一他不是呢?”

“我又不是沒見過他,他打扮成這副賊樣老子他嗎也認得出!不行你們把他口罩扯下來看!”

“秦、軍官……我很、抱歉……”秦容的動作讓陳泊秋的呼吸愈發困難,聲音幾乎被他胸腔裡的嘶鳴聲掩蓋,但他卻並未掙紮,吐字模糊破碎,語氣卻有種奇異的沉靜感,那種沉靜感接近死寂,讓人感覺他似乎不像是一個活人,“你、你能……等我嗎?我、有事……”

他們一個個爭得面紅耳赤,陳泊秋卻一副不鹹不淡事不關己的樣子,這更加激怒了秦容,他根本不想去聽陳泊秋在說什麼,松開他胸口的衣料,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手掌下明顯的異物感讓他瞬間暴怒起來:“他有脖環,他就是陳泊秋!”

秦容的手開始用力,脖環被按壓,陳泊秋的氣管幾乎被完全堵死,綿針更是在擠壓下胡亂刺入周邊的血肉,他完全沒有辦法呼吸,護目鏡下的半張臉肉眼可見地迅速變得青紫灰敗,瞳孔急劇渙散。

“秦容,鬆手!別把人弄死!”

“他不該死嗎?!”

陳泊秋聽不清旁邊的人在說什麼,眼前的世界也在迅速扭曲變形,腦海中閃過許多破碎混亂意義不明的光影,意識愈發混沌,耳邊好像傳來了陸宗停的聲音。

他說,你為什麼要害死我哥?

為什麼他死了?你還要活著?

你的爛命十條也不夠賠他一條,這就是你茍活的理由?

你為什麼還不去死?

血液從陳泊秋口中瘋狂湧出,從下頜邊緣淋漓而落,他想呼吸,想睜開眼睛看清楚他,想問問他,能不能再相信他一次。

他會死。

他從來不拒絕他,任何要求都是一樣的。

只是能不能……再信他一次?

一次就好。

最後一次。

他只想用這一次機會,跟他說一句話。

眼看著陳泊秋快被秦容掐死,其他人不得不下了狠手,努力去把兩個人分開,但無論如何秦容的手始終狠狠掐著陳泊秋的喉嚨不放,令人頭皮發麻的咯吱聲斷斷續續地響起,那裡的軟骨似乎很快就要折斷了。

推搡拉扯間,竟是秦容腳下一滑,失足跌進金水河裡,陳泊秋半個身子也跌了進去,血色一下在他身下的河水裡暈染開來,隨即又很快變得渾黃。

幾個人將他拽上來,又趕緊去撈秦容,陸宗停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陳泊秋跪坐在岸邊,秦容像個落湯雞一樣被人從河裡架上來的混亂場面。

起初陸宗停其實不太認得出來那是陳泊秋,因為他的作戰服都快成土黃色了,磕磣到了極點,看他捂著脖子像是在嗆咳,但幾乎沒有聲音,只能看到瘦削的肩膀和脊背聳動著,極力地倒吸進幹涸渾濁的空氣之後才短促地咳,隨即又是一次艱難滯重的吸氣,再咳,這樣怪異的呼吸和咳嗽方式,他才基本確認是他。

“什麼情況?”陸宗停皺著眉問。

除了秦容,其他幾個人都連忙向陸宗停點頭鞠躬致意,秦容泡了一通水,看起來並沒有冷靜很多,一副面色漲紅滿眼血絲的樣子,心智也依舊是狂亂的狀態:“陸上校,您為什麼要讓陳泊秋回到戰場,您不應該是最恨他的人嗎?!是不是您根本就是裝的,您所做的一切真的就是為了庇佑他?!”

陸宗停冷著臉,被吵得頭疼:“沒頭沒腦的發什麼火,把話說清楚。”

“是這樣,上校,”擔心他口不擇言,一個黑艦急忙解釋,“他哥哥在蛾群最早的那次突襲中身亡,之後他狀態就一直不好……”

秦容憤恨地咬著牙道:“上校,您不想問問他嗎,是不是有什麼害死別人哥哥的愛好啊?”

“閉嘴!”陸宗停臉色鐵青地喝止他,繼續問黑艦,“到底什麼情況?!”

黑艦有些為難地道:“沈隊給他哥哥派的任務是去找你們……路上就……犧牲了。秦容有點過不去這道坎,剛剛就和陳……b134發生了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