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選擇

陸宗停身上的戾氣簡直快從電屏裡沖出來直捅雷明的脊樑骨,但雷明依舊咬緊牙關犟道:“我怎麼會知道他在哪裡,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其實他說的也算是實話,陳泊秋有了淩瀾這塊擋箭牌,他基本就拿他沒辦法,加上喪子給陳泊秋帶來的打擊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大,他不鬧騰也不難過,每天還真就勤勤懇懇地在實驗室和辦公室裡來回忙活,別的什麼也不幹,久而久之他也就懶得再盯梢。

眼看陸宗停臉色愈發陰沉,雷普連忙出來唱白臉:“上校,別動氣。陳博士這段時間應該都在十字燈塔正常值班的。”

“正常值班?”陸宗停含著怒氣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多維儀電碼,辦公電話,甚至他助手的電碼沒有一個能打通,這叫正常值班?!”

雷明嗤笑:“說不定人家不想理你了陸上校,看看你說過的那些話,多絕情。”

雷普原以為陸宗停會發飆,但沒想到他似乎短暫地愣怔了一下,隨即反而冷靜了許多,嘶啞的聲音裡僅剩幾分未消的薄怒:“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讓我看到他在正常值班。”

“我會安排。”雷普答應下來之後,陸宗停切斷了通訊。

空氣安靜下來,雷普和雷明都板著臉沉默著,雷明更是抱臂低頭,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拒絕交流的樣子。

雷普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有些冰冷地道:“煙給我。”

雷明一聲不吭,面色陰沉地沉默著。

雷普皺眉:“誰讓你把這個東西偷出去的,你用了嗎?”

雷明譏諷地笑了一聲:“我說用了就是用了,說沒用就是沒用?您信嗎?”

雷普吸了口氣,似乎是耐了耐性子,聲音很低卻很淩厲:“我警告你,別胡來。”

“為什麼不能?陳泊秋就是條過街的老鼠,要是沒有淩瀾,我就算把他電死了也沒有人收屍。”

“行了,別再說這種話!”雷普怒道。

雷明輕嗤一聲,往椅背上一靠,翹起二郎腿:“您要是什麼都不告訴我,我說不定真會把他逼死。”

“你!”雷普怒目圓睜,但看著雷明梗著脖子,一副破罐破摔冥頑不化的模樣,又想到自己確實瞞他太多,終究是重重嘆了口氣,“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雷明恨恨地道:“我想知道當年林止聿的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淩瀾和陸宗停一會像恨不得陳泊秋馬上去死,一會又明裡暗裡地幫他?”

雷普沉默許久,長嘆一聲:“罷了,事到如今,跟你說清楚也無妨。”

雷明心下松動,面上卻依舊僵硬執拗。

“當年林少將最後一次出兵前,陳泊秋是極力阻止的,理由是感染檢測結果沒出,不能離開隔離區,但當時無垣廢墟形勢緊迫,海角覆滅可能就在頃刻之間,”雷普在自己的杯子裡緩緩倒入熱茶,卻又端著杯子摩挲著把手,沒有要喝的意思,“那片恐怖的大陸,除了林少將,沒有第二個人能夠征服,所以陳泊秋的父親陳中嶽,也就是前總司,用那根香煙操控了陳泊秋的脖環進行高強度電擊,讓他沒有辦法再出來阻止這個事情。”

“其實從變種計劃執行開始,前總司就背負了許多難堪的罵名和沉重的壓力,讓林少將出徵這件事情,可以說是他身體裡緊繃的最後一根弦。那時候他把那根香煙交給了我,告訴我如何用他制服陳泊秋。在得知林少將的血樣檢測出畸形種病毒之後,他就暴斃身亡了,留下一片風聲鶴唳,”雷普看著茶水升騰起來的霧氣,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短暫片刻,隨即接著道,“當時的混亂,我很難用言語再複述一遍,林少將出徵屬於重大決策失誤,前總司身死,我倉促上任,天涯塔的公信力出現了嚴重危機,如果再以天涯塔的名義處死林少將,民眾信任崩塌,局面就徹底大亂了。”

“雖然還沒到那一刻,但情況也越來越糟糕。無垣廢墟行動隊幾乎全軍覆沒,只有重傷的陸上校帶著林少將回來了......林少將確認感染,是絕對不能再回到海角了,他必須死在外面,誰去執行這個死刑?”雷普將茶杯輕輕放下,“天涯塔緊急會議召開後,把這個人選定為陳泊秋。”

雷明摸了摸下巴,有些不解:“可當時候陳泊秋不是極力阻攔林止聿去無垣廢墟嗎?照您這麼說,他才是正確的啊。”

雷普搖了搖頭,敲了兩下桌子:“但是,他最終並沒有攔住,而是順從於他父親的強權,不是嗎?十方海角的群眾並不知道陳中嶽是用脖環電擊使得他屈服的,只會覺得他依舊是那個受了點傷就從戰場上撤下來的逃兵,依舊只會懦弱逃避,依舊是他父親的走狗和槍。人們並不會在意他在阻攔林少將出徵的時候態度是否激烈,只在意最終的結果。如果他成為林少將的劊子手,這樣的傾向就會更加強烈。”

“所以您的意思是,原本的眾矢之的應該是陳中嶽或者天涯塔,但是陳中嶽死了,天涯不能擔責,所以陳泊秋就是最好的靶子?”雷明玩味地笑了笑,“可以啊,又是父債子償,又是槍打出頭鳥,的確沒有誰比他更合適了......可他也不傻,就這麼心甘情願地給你們背這個鍋?”

雷普輕笑一聲:“你是不是忘了,活著回來的兩個人,還有一個人也在海角外進不來?”

“哦,陸上校。”雷普這麼一說,雷明就明白了大半。

“雖然陳泊秋堅持說陸上校血樣檢測是沒有感染病毒的,可那是出征前的血樣,誰知道在無垣廢墟走這麼一遭,又跟林少將那樣近距離的接觸,他是不是也感染了呢?所以天涯塔完全有理由連他也不放進來,一起燒死在海角外。”

雷明笑了一聲:“真有您的,姜還是老的辣。”

“所以,他如果不願意作為林少將的行刑者,我們就不會給他機會去採集陸上校的血樣,”說了半天,雷普似乎放鬆下來,重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他甚至跪下來求我們,讓他試一試救回林少將,但我們不允許,他沒有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