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口喘息著,怔怔地點頭,額頭血汗交織,淋漓成一片混亂的血水。

“疼就往下使勁兒,寶寶再出不來就得憋壞了,”女聲耐心地道,“感覺到有東西按你的肚子,你就往下用力,聽到沒?”

他像個好騙又聽話的孩子,懵懵懂懂地又點頭,還在氧氣面罩下悶悶地說了聲“好”。但這一回他的眼睛好像零零散散地聚起來一些光了。

因為應激産子的灰狼精神狀態極差而且不穩定,基本上所有的反應和動作都由最基礎的本能來操控了,確實跟個什麼也不懂的小孩子很像。

感覺到上腹忽然襲來的壓力,他疼得仰頭顫聲嗚咽,幾乎要掙紮起來,被鐐銬突刺反複碾磨穿透的傷口卻又拉回了他一絲理智,告訴他要用力,不然寶寶就要不行了。

他閉上眼睛顫抖地深深呼吸,然後微微挺起肚子往下用力。

很疼很疼,他無助地發抖,卻毫無他法。

但是壓在他肚子上的東西讓他沒有回頭路可走,也沒有什麼喘息休息的時間,他只能在劇痛中竭力往下推送。

“呃——”力竭的時候,他會發出輕微的痛吟。然後很快又被迫咬牙閉氣朝下用力。

“上半身起來一點,往下壓!”女聲大聲指導著他。

他昏昏沉沉地試著挺起身體,舌尖都被咬破了,卻依舊乏力艱難。

“這力氣也太小了,沒吃飯嗎?”

他冷汗淋漓,怔忡而吃力地點頭:“嗯……沒……”

因為戴著氧氣罩,他又很虛弱,這兩聲應得氣若遊絲,聽起來很是委屈,甚至有些哽咽。

問話的人被噎住了,但是很快又有另一個人嚷嚷起來:“我就說不行!他根本沒力氣,這小孩就這麼一點點大,不行就是真的不行了!”

女聲厲聲喝道:“你不幹活就閉嘴!”

陳泊秋疼極了,也累極了,他瘦弱的雙膝開始支撐不住,不停發抖。旁邊人的對話傳到他耳朵裡,模模糊糊斷斷續續的,在腦海裡轉了好幾遍,終於明白是什麼意思。

“不行了”三個字又讓他陷入極度緊張驚懼的狀態中,他拼命地吸著氧,努力地用僅剩的力氣哆哆嗦嗦地表達:“不、不要……呃——”

他狠狠咬住嘴唇,拳頭攥緊掐進掌心薄而透明的皮肉裡,肘部撐著床板,竭力挺起幾近斷裂的腰腹,悶聲使出全力。

“唔——”

他越來越清晰地能感覺到寶寶的存在,可他不明白它為什麼是冷的,他只知道,它好像要出來了。

可是他越來越疼,他大口喘息,疼得幾乎暈厥。

“別暈過去!”女聲在他耳邊不斷叫喊,“撐不住可以不用那麼大勁兒!慢慢來!”

太疼了,無論怎麼大口呼吸挺動腰腹,也無法擺脫那樣的疼痛,他極力後仰著脖頸,試著放鬆,試著容納,但依舊疼得頭暈目眩渾身發抖。

“頭暈得很厲害是嗎?”

“嗯……暈……”依舊是鼻音很重的聲音,此時愈發細弱,顫抖得又厲害,聽起來更加委屈。

“沒關系,就差一點點了,生出來就可以休息了。”

他很乖,雖然很難受又很累,但是什麼也沒有抱怨,只是很認真很努力地回答醫生的問題,然後全力配合。

但他還是太虛弱了,冷汗像瓢潑大雨一樣灌進眼睛裡,他睜不開眼睛,耳朵好像也聽不清晰了,腰部塌陷下去,雙腿也逐漸癱軟,他只能咬緊了牙關,忍著渾身的乏力眩暈感,顫抖著將它一點一點地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