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三弟原是不知,我這琴音雖對凡夫有著致命的誘惑,能勾起他們內心埋藏已久的慾望。但如果殷溫嬌轉世沾染到玄奘指節的佛氣,那聽到的就與一般曲子無甚差別。”

聽他這麼一解釋,我才明白,難怪那個貴公子看起來一臉著了魔的樣子,原來關鍵處正在這裡。看來帶點佛氣總是好的,不至於一葉障目,被慾望反噬。

金翅大鵬與黃牙老象商議完畢後,便匆忙離開。黃牙老象化作的女子開始仔細換衣梳妝。對比他那熟練又精緻的化妝手法,我低頭看著我那畫個眼線都要抖三抖的小笨手,陷入了沉思。

收拾停當後,他依舊是慵懶散淡的裝束,給人一種超脫世外的感覺。我有些納悶,在佛前薰陶幾千萬年,能有此等意境,卻非要下界來做妖怪,這是什麼心態。

“唉,靈山固然千般好,怎抵得上做妖自由輕松樂淘淘?”

黃牙老象突然出聲說了這句,嚇了我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問出一句:“你能聽到我說話?”

他卻沒有回答,我壯著膽子走向他身邊檢視,原來是在對鏡自戀。我鬆了一口氣,想著戲逢對手,順便觀摩學習下他的演技。

只見他忽然作出迷妹的激動狀,嘴裡吶喊著:“哇,普賢菩薩臨世了喂,還有他坐騎白象,真的好白啊!”

緊接著又換了一副怒容,厲聲說道:“潑猢猻!這般無禮!怎敢渺視我等!”

思忖了一會後,突然笑道:“果然還是喜歡這等恣意妄為啊,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和那猴子再戰三百回合。”

說罷,起身去打掃畫舫,留我一個人在原地莫名其妙,看來這個白象內心還是很中二的嘛。

我靠在火盆旁已經快睡著時,叮叮咚咚的琴聲響起,抬頭一看窗外,已經是黑黢黢的一片,想來到了子時。看到白象氣定神閑的樣子,我突然沒來由的緊張起來,並且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沒一會就失魂落魄地走上來一個面黃肌瘦的人,他雙目無神,兩頰微凹,腳步虛浮,一看就是好些天都沒吃飽飯的樣子。但就算微弱,我也能感受到一丁點熟悉的佛氣。看來此人就是殷溫嬌的第七世。

他一屁股坐在圓凳上,這時我才注意到桌上已經擺滿了色香俱全的美食,之所以沒有味那是因為我比較嚴謹,一定要等吃到嘴裡才能夠評價。

雖然說我已經盡力在控制自己不要去看那一桌菜,但眼角的餘光卻將讓人垂涎欲滴的菜色無一遺漏地瞥進我的眼中:醬紅色的豬肘子整個地碼在盤中,肥瘦正好,不會膩也不會柴,加上翠綠的蔥花點映成趣,吃到嘴裡一定滿齒留香,回味無窮;去骨的鳳爪用陳年酸菜浸泡入味,切成圈的小米辣零星閃現,又酸又辣又脆的口感是絕佳的開胃良品;紅燒獅子頭七分瘦肉,三分肥肉,珠圓玉潤,飽含湯汁,要是我吃,一定連一滴湯都不剩。

只入眼這三碟菜我就受不了了,肚子瘋狂抗議,但我能怎麼辦,手碰到任何物體都會一穿而過,我也很絕望啊!佛骨轉世又在這裡,我還不能掉頭就跑,真是人間酷刑。

那邊琴聲還未停止,這邊已經哼哧哼哧地吃了起來。我酸溜溜地想著:吃吧,到時候吃撐了都得吐出來,哼!

那人隨著琴聲的旋律同步著吃飯的速率,琴聲高亢起來,他也吃的飛快。我突然記起白象在彈奏到最激昂處會有一個停頓,那豈不是——

剛想到這裡,白象猛地一收,那人也突地一頓,然後掐著自己的脖子,臉漲的血紅,充血的眼睛直直盯著白象,不聽地指著自己的嘴,像是在求饒。

白象輕移蓮步,素手撥開珠簾,巧笑著走了出來,細聲細語地問道:“喲,客官,這是被噎住了?”

那人費勁地點了點頭,臉色紅中開始透紫,似乎馬上就要到忍耐地極限。

白象捂著嘴笑道:“那要奴家幫你嗎?”

那人狠命地點了點頭,隨著還跺了跺腳,表示不能再等了。

白象眼神一凜,掌心帶風地往他背上狠狠地拍了一掌,那人雙眼中一瞬間迸發出來成股的淚水,吃進去的食物從鼻子、嘴中和著鮮血噴了出來。從彎腰吐,再支撐不住吐到跪地,飯吐完了就吐水,水吐完了就吐血,一直吐到一顆肉球從他嘴裡滾落出來才停止。

這時白象心滿意足的一伸手,將包裹著佛骨的肉球做了個法,拘在手中把玩。而殷溫嬌轉世早已昏死過去,氣息微弱。

我有點懵:所以,現在這是什麼情況?金蟬轉世呢?聖僧呢?

正當我懷疑自己是不是進錯了回憶的時候,金翅大鵬喜形於色地走了上來,稱贊道:“二哥手段果然高明,一出馬就拿到了玄奘的骨節,真是大功一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