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諸位不用客氣,請先享用片刻。我們一會見。”姜山一邊招呼著,一邊站起了身。

“怎麼?你不和我們一塊欣賞這風景嗎?”徐麗婕問道,“你要去哪裡?”

姜山呵呵一笑:“我就在船上,只不過和你們有一簾之隔,這樣不至於讓油煙攪了大家的雅興。”說完,他轉身從船艙的後門走了出去。

就象姜山所說的那樣,船艙後門處只是掛了一張薄薄的布簾。明亮的月光把姜山的身影映在了布簾上,隱約可見他正立於船尾,面前似乎有一張四方的案臺。此時眾人都已明白,姜山是要在窗尾掌勺,為大家奉上筵席中的熱菜。

只見姜山的身影右臂輕舒,一翻腕,手中已多了一物,從形狀上看,正是一柄廚刀。

果然,隨著姜山右手有節奏的不斷翻動,“篤篤篤”的刀聲不斷傳入艙中。那聲音時緩時急,忽重忽輕,聽在耳中,有時若駿馬急奔,有時又如木魚輕敲。

那一片刀聲節奏感極佳,雖有變化反複,但毫無停頓之時,足見運刀者刀法嫻熟,已入化境。艙內的幾位多半都是烹飪的行家,雖然隔著布簾,對姜山的動作看不清晰,但只聽聲音,便對其是剁是切是劈是斬,滾刀、拍刀、推刀、鋸刀,無不了然於胸。

忽然船艙中也響起了“篤篤”的聲音,與那刀聲呼應成趣,徐麗婕順著聲音看過去,原來是淩永生在用中指關節敲擊著桌面。再看其他人,除了沈飛之外,都是一副鄭重的表情,聚精會神的側耳傾聽。馬雲更是閉起了眼睛,搖頭晃腦,便如同在欣賞的音樂一般。

徐麗婕用手碰了碰身邊的沈飛,悄悄詢問:“他們這是怎麼了?”

沈飛把嘴湊到徐麗婕的耳邊,輕聲說道:“這個姜山的刀法不錯,他們聽了心中癢癢,都在暗暗和自己的本領相互印證呢。”

徐麗婕恍然大悟,既詫異又好奇,目光忍不住又在眾人身上多轉了幾圈。

刀聲剛剛止歇,又聽得“篷”的一聲輕響,布簾後騰起一團火光。姜山略略彎腰,左手從案臺下抄出一件圓圓的物品置於火光之上,不用說也知道,那自然是一口鐵鍋。

不一會,船艙外響起了“劈劈啪啪”的爆油聲。姜山等待了片刻,忽然間手一揚,將一盆原料倒入了鍋中,只聽“叱啦”一聲大響,鐵鍋上火焰飛騰,竟躥起了半米多高!雖然隔著布簾,那聲勢仍著實令人驚訝。

姜山右手掌勺,左手持鍋,兩手相諧,不停地上下翻飛。他的動作雖然快捷,但一招一式卻又交待得清清楚楚,幹淨利落。即使是看他映在布簾上的身影,也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的模糊感覺。

一番爆炒之後,原料起鍋,船艙內外暫時安靜了下來。隱約可見姜山拿起一個橢圓形的東西,上端湊於嘴邊,下端則接著一個大盆。

“他這是在幹什麼?”徐麗婕不解地問道。

“他手裡拿著的是一隻雞蛋,兩頭應該都打了小孔,他這是在把蛋清從蛋殼裡吹出來。”淩永生說話的時候,其餘眾人也都點頭表示贊同。

姜山吹完一隻,又拿起了另一隻,如此反複,共計吹了八隻雞蛋之後,這才停了下來,然後把接蛋清的盆子放入了鍋中。

“他這是在做……蒸蛋?”陳春生猶疑不決地猜測說。

只見布簾後的姜山又往鍋內加了一些東西,然後扣上鍋蓋,開始靜靜地等待。從姿勢上看,他似乎正背負雙手,向湖畔遠眺,一副從容不迫的優雅氣度。

忽然間,一陣清風從湖面上掠過,門口的布簾被颳得向船艙內揚起,姜山恰在此時揭開了鍋蓋,一股香味隨風而入,沖著桌邊的眾人撲鼻而來。

這香味並不濃鬱,但卻是清鮮逼人,立刻蓋住了船艙內原有的花香,眾人全都情不自禁地抽起鼻子,恨不能多吸上兩下。

姜山手一翻,已將菜盆隔著布簾遞進了船艙,同時朗聲報出菜名:“明月滿江!”立刻有一名陪侍的女子迎上前,用託盤接下了菜餚,然後轉身向著桌邊施然走來。

眾人所在的畫舫停於五亭橋的主橋洞之下,船艙外群月爭輝,夜色璀璨。可等那盆菜餚端上桌之後,船艙內卻是月色大盛,竟似要蓋過艙外十六輪明月的光輝。

只見那瓷盆體形碩大,直徑足有四十公分開外,盆中一汪清水潔白如玉,諸多金黃色的明月點綴其中,而且這些明月或圓或缺,形態各不相同,有的如玉盤,有的則似金鈎。一股誘人的鮮香更是從這盆明月玉水中幽然散出。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姜山在布簾後所做,乃是把上好的幹貝和蝦仁進油鍋炸至金黃,然後撒綴於滿盆的蛋清液中,再隔水蒸制,料理出這道形意無雙的“明月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