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幾樣小菜已經炒好,熱騰騰地冒著香氣;一瓶白酒也已經啟開。

淩永生是很少喝酒的人,可是今天他卻非得拖著沈飛“陪他喝兩杯”。

離“名樓會”還有最後一晚,在這樣的大賽面前,人難免會有壓力。喝點酒,的確是減緩壓力的一個好方法。

“我相信你的實力,明天的比賽,你會贏的。”沈飛轉動著面前的酒杯,說著鼓勵的話。

淩永生沉吟片刻:“我擔心的,倒不是明天的對手……”

沈飛眼睛一亮:“你是在擔心那個姜山?”

淩永生點點頭:“他把‘一笑天’的情況打探得如此透徹,我實在猜不透他的用意。如果他在明天的大會上對‘一笑天’不利,敵暗我明,肯定會很難對付。”

“現在多想這些也沒有用。練好自身的內功,靜觀其變。他對‘一笑天’如此重視,正說明他心中存有忌憚。”

“嗯,你說的有道理。飛哥。來,我敬你一杯。”淩永生端起酒杯,他的面頰已經泛起了一些紅潤。

沈飛笑笑:“你以後別叫我飛哥了,你現在是酒樓的總廚,身份和以前不一樣了。”

“但你還是我的飛哥。十年前我這麼叫你,即使再過十年,也還是一樣。”

沈飛沒有再說什麼,他把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心頭騰起一股暖意。這十年來,他看起來什麼也沒有得到,但他至少有一幫好朋友,這些朋友出息了,成名了,可他們還是願意叫他“飛哥”,這讓他非常滿足。

“時間真是快啊。”幾杯酒下肚,內向的淩永生話也逐漸多了起來,“記得我剛到‘一笑天’的時候,你對我說,總有一天你會成為‘天下第一名廚’,你知道那時我有多佩服你嗎?”

沈飛沉默著,似乎也陷入了回憶之中,十年前,“天下第一名廚”的夢想,一切似乎那麼遙遠,又如同近在眼前。

“我就是在你那些話的激勵下,才會有今天的成績。”淩永生繼續叨嘮著。

沈飛“嘿嘿”一笑:“慚愧啊,當初誇下海口的人,現在卻還是一個菜頭。”

淩永生也笑了:“誰讓你突然迷上了炸臭豆腐?如果你肯把心思用在做菜上,這‘一笑天’的主廚早就是你的了。”

沈飛淡然地搖搖頭:“誰知道呢?這世上的事情,本來有很多是說不清的。”

淩永生忽然很認真地看著沈飛:“可是我並不替你可惜,有時候,我還很羨慕你。真想能象你那樣逍遙和快樂。”

“是嗎?”沈飛狡黠地眨眨眼睛,“但你也說了,只是‘有時候’。”

淩永生點頭而笑:“確實,這‘一笑天’主廚的位置,對任何人都會是很大的誘惑。我現在還不明白徐叔為什麼會這麼早便主動放棄了它。”

沈飛沉吟片刻:“只有一種可能,他發覺其它一些東西是更加值得珍惜的。”

淩永生“哦”了一聲,看起來,他已經有些醉了。

砂鍋中的乳鴿已經悶了兩個多小時,肉質酥爛,所有的營養都已滲入了湯中。

徐叔把濃濃的鴿湯倒入碗中,然後端起湯碗,來到了女兒房間的門前。這間屋子已經空了近二十年,今天,它終於迎回了自己的主人。

徐叔敲了敲門,門很快開了,徐麗婕站在門後,甜甜地叫了聲:“爸。”

“我給你燉了鴿湯,趁熱喝了吧。”徐叔一邊說,一邊走進屋內,把湯碗放在了桌上。

“謝謝爸。”徐麗婕端起湯碗,喝了一小口,贊道,“真香!”看到徐叔欣慰地站在桌旁,沒有要走的意思,她禁不住笑了起來:“爸,您要看著我喝完麼?”

徐叔點點頭:“你小的時候,我也是這樣看著你喝湯,你還記得麼?”

“記得。”徐麗婕環顧著小屋,這裡留下了她太多童年時的記憶。

“日子過得真快啊。”徐叔感慨道,“這次回到國內,具體有什麼打算嗎?”

“嗯。先在家裡呆一陣。”徐麗婕喝了口湯,“然後我想去北京、上海這些大城市看看,去發展我的事業。”

“哦。”徐叔明顯愣了一下,然後有些黯然地說道,“也好,也好,揚州確實太小了,留不住你們的。”

“鏡月軒”也許不是揚州最好的酒樓,但它絕對是揚州最豪華的酒樓。氣勢宏偉的五層仿古式高樓,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營業,徹夜燈火通明。酒樓內全楠木內飾,猩紅的地毯,漆黑鋥亮的圓桌,紫砂茶壺,晶瑩透亮的瓷碗,連筷子牙簽都是用白玉製成,每一處細節都體現出酒樓主人陳春生的雄厚財力。

自十年前開業以來,“鏡月軒”從來沒有一分鐘是關過門的,可是今天,酒樓門口破天荒地掛出了“暫停營業”的牌子。

“鏡月軒”一層豪華的大廳內,原來餐桌已經被清走,大廳中間設定了一個圓形的舞臺。

準確的說,那應該叫做擂臺。淮揚廚界期盼已久的名樓會,今天即將在這個大廳舉行,來自三大名樓的總廚,也將在這個擂臺上一決高下。

擂臺前的正首位置,設了四個座位,最左邊的主座上,端坐這一個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他方臉濃眉,神采飛揚,看起來四十歲上下,此人正是本次名樓會的發起者,“鏡月軒”的老闆陳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