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羅九確實是犯了錯,這錯處犯的還不小,若從軍法來論、也確實該是個死罪。

只因他在夜間巡邏執勤時,也不知是哪裡疏忽了、竟然沒在第一時間發現一排營房起了火。

雖說這火勢燒起來後,羅九也就覺察了,及時的呼喊疏散也使得大半兵丁逃脫厄運,還是燒死了五個新來的小兵。

因此上等他被判了砍頭之罪,他的主子周仲恩不但沒為他求過一次情,還主動喊道這個死罪判的好,羅九也沒敢生過怨言。

畢竟主子雖是他的主子,卻也架不住他惹下的禍事之大。

那麼不管是主子要拿他開刀也好,借他為主子治軍夠嚴揚名也罷,他便得老老實實受著。

可是羅九卻也沒想到,周仲恩明裡已是認定了他的死罪,暗中卻將他放了,說是他這些年跟著主子既是盡心盡力,如今主子不妨還他一條命。

那他之後又怎會不以主子馬首是瞻?他這條命可是主子給的!

於是主子若叫他下江南,他便下江南;叫他幫著江南一派練兵,他便練兵;等得聽說主子犯了事,他便在流放的必經之路上劫刑車……

現如今再聽得方麟這麼一說,羅九那些被塵封已久的記憶突然又鮮活起來,令他又一次想起軍營失火那天,與他一同巡邏的另一個兄弟,那人也是主子手下的親信之一,人稱龐三。

就在那排營房著起火來、又被他發現之時,龐三在哪裡?

為何等他被人綁了之後,龐三才匆匆趕回來,身上還帶著隱隱的煤油氣味?

而這龐三既是與他一起當差巡邏的,為何最終卻沒與他一起接受軍法懲罰?

如今的羅九可不是越想越明白,原來那把火竟是周仲恩授意龐三放的,目的只是給他羅久恆按上一個死罪。

只有這麼一來,他羅九才會對主子的法外開恩所感動,繼而願意替主子、替肅寧伯府周家赴湯蹈火,幫著周家前往江南一派替人練兵。

羅九也就不需方麟再說什麼,便是慘然一笑:“方大人莫說了,我已經明白了。”

虧他自打跟著周仲恩進了軍中後,不到一年便做了軍中斥候,一做便是五年整!

他卻是從來都沒多想過那一晚龐三的去處,更沒想過那人手上的煤油味兒從哪來,還有那把火究竟是如何著起來的!

這就更別論那江南一派的私兵身份再不好,也不曾令他生出什麼不滿……

私兵就算再見不得人,不也比做死人強些?

方麟隨後也便從羅九口中的招供得知,那江南一派的私兵中,像他這樣的“死人”便足有一大半,想必都是周仲恩等人陸陸續續從軍中挪出來的。

而那另一半不是流民便是山匪,其中更有些死囚;只有絕少數是真正的受苦人兒,不是天生窮得底兒掉,就是當地受了災,還沒等做流民、便被江南一派收留了。